「那個喪門災星,是她,都是因為她……」將軍府後門傳來一陣嘈雜聲,秦玉媛一副焦急無奈的模樣,連哄帶攙的將昌興侯與夫人送上了馬車,才阻隔了那一片謾罵。
「各位貴客,這可真是失禮了,我母親興許是長途跋涉有些累了才說的胡話,快,回席面上吃茶。」秦玉媛一副好聲好氣的模樣哄著四周圍觀的賓客,儼然將丞相夫人該有的八面玲瓏端了出來。
直到眾人漸漸散去,秦玉媛臉上的表情才緩緩收斂,露出了幾分深沉的冷笑。
一想到方才夏家上下難堪至極的臉色,她積壓在心口多日的郁結才有了些許松緩,憑什麼自己的女兒被那賤丫頭害得整日以淚洗面,夏府卻能如此風光的操辦大禮,還請來了太子與六殿下,不過區區三品之家,也不想想自己什麼身份?!
不過現在這麼一鬧,夏淺薇的這個生辰才算有些滋味了,也不枉自己忍著惡心與想把那丫頭挫骨揚灰的沖動過來,以姨母的身份幫著夏家招待賓客。
只見秦玉媛轉過身去,陰毒的望著將軍府的高牆,嘴角帶著幾分深沉的笑意。
那麼接下來……
此時此刻,晃動的車廂內,原本情緒失控的婦人竟是變了副模樣,她神色頹然的擦著不知何時落下的淚,顫抖的拉住了一旁臉色深沉的昌興侯。
「侯爺,您看見了嗎?淺薇長得跟玉容簡直一模一樣,她,她還穿著當年我縫制的禮衣……」
一股悲慟的心情如潮水般洶涌在心間,侯爺夫人捂著沉痛的心口,「這些年,我們對這孩子不聞不問,如今還在她最重要的日子上……侯爺,玉容在天之靈,不會原諒我們的……」
只听身旁一直沉默的昌興侯爺凝重的望著空洞的前方,緊擰著的眉頭仿佛在思索著凶險萬分的未來,他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我們已經隱忍了這麼多年,若能保她一世平安,今日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
……
而另一邊,將軍府內院里,方才被打斷的儀式勉強完成,而太子與慕昭已經回到了席面上,眾人心照不宣的對方才之事只字不提。
慕昭在賓客間周旋了片刻,隨後回到了慕元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耳語了片刻。
「丞相夫人?」
慕元的眼底劃過一抹流光,慕昭輕輕點了點頭,也不知那秦玉媛帶著侯爺夫人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態度才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慕元的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只是輕輕的看了他一眼,隨後便若無其事的投入了賓客之中。
而此刻,如畫擔憂的看了一眼屋內的夏淺薇,隨後關上了門留下一片清淨。
「怎麼,覺得無顏見人了?」
誰知,屏風之後竟是緩緩走出一道頎長俊美的身影,正在鏡前拆簪的夏淺薇眸光一閃,驚訝的看著面前一臉淡笑的慕瓏淵。
兩人就那樣四目相對,一縷清風從窗外涌入,吹動著夏淺薇松散的發絲,而這面若桃花般的少女只是遲疑了片刻,才一臉平靜的回了句,「昌興侯夫人只是身不由己,臣女反而應該感激她。」
昌興侯夫人?她竟對自己的外祖母這般客套。
然而慕瓏淵的心中卻是有些失望,自己不聲不響的出現在她的閨房之中,這丫頭難道不該露出羞惱的表情?
在他面前,就非得這般無趣?
只見這尊貴的男子撩開衣擺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一旁,一副好事之徒的模樣,「你怎知她身不由己?」
「昌興侯一家遠居江南,侯爺夫人元氣虛弱,何必為了一個厭惡至極的外孫女千里迢迢趕來將軍府。若只是為了當眾出口惡氣,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夏淺薇回想起昌興侯夫人病色盡顯的雙眸,恐怕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再加上昌興侯身上一股若隱若現的傷藥味,恐怕他們夫婦二人遇上水賊死里逃生,並不是一件輕描淡寫的事情。
然而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堅持來見她一面,由此可見,這其中定有不為人知的難言之隱。
慕瓏淵听著夏淺薇篤定的語氣,略顯可惜的丟了句,「做人還是不要太聰明,否則你乏味的人生怕是一點兒驚喜也沒有。」
本以為夏淺薇會為了方才的事情憂心匆匆,沒想到她竟將事情看得這般透徹。
然而眼前的少女卻全然不在意他的諷刺,可下一秒,慕瓏淵卻是從懷中拿出了一樣用錦帕包裹著的東西放到了她的面前。
對上夏淺薇疑惑的視線,這俊美絕倫的男子卻是幽幽勾了勾嘴角,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可一世,「你以為本王真會空手而來?」
他的意思是……這算是賀禮?
夏淺薇的目光卻是浮上了一絲警惕,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名男子毫無章法可循的行事風格,可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
此時慕瓏淵見她久久沒有動作,眼底已經彌漫開了幾分危險,夏淺薇及時懸崖勒馬,做出一副恭敬無比的模樣伸出手去,「謝王爺賞賜。」
然而當她的手指即將觸踫到那塊華貴的錦帕,卻听慕瓏淵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這是剛從俘虜身上挖出的肝腎,盡管拿去入藥,不謝。」
此話一出,夏淺薇的動作當即一頓,柳眉蹙起略顯慍怒的抬起頭看著慕瓏淵那戲謔的雙眸,這男子終于得償所願的看見了她生動的表情,片刻之後竟開懷的笑出了聲,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不等夏淺薇反應過來,他緩緩抬起手,修長的食指輕輕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感恩戴德的收著,本王可不白喝別人的茶。」
留下這麼一句話,這男子漸漸收斂了愉悅的表情,眨眼間已然消失在了夏淺薇的視線之中。
「……」
屋子里的少女沉默了許久,她猶豫的盯著那陰晴不定的慕瓏淵留下的東西,考慮再三才緩緩打開。
夏淺薇的目光當即一閃,這好像是……她曾經在書上見過的,金國的武器大師曾打造出一把威力無窮的防身之物,名為手銃,器身嬌小而沉重,腔內裝有五枚彈藥,設計十分精細。
幽王莫非吃錯藥了,居然把這麼稀有的東西給了她?
她又細想了一番,難道慕瓏淵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屋內,只是為了提醒她,昌興侯夫婦今日的所作所為是有特別的原因?
而他給的這把手銃,仿佛就是答案。
正當思索之際,屋外卻是傳來了一陣若隱若現的戲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