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瓏淵听出了眼前的男子語氣中的淺笑,他非常不喜歡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便玩味的瞥了一眼那被放到了地上的小姑娘,「皇叔莫不是有心事?否則怎會讓人有機可乘?」
既然是慕雲霄在意的人,就不該發生方才那樣的意外,莫非他已經見過那個丫頭,所以魂不守舍了?
「……」
一陣沉默之後,只見對面的人竟緩緩的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一張如海上明月般皎潔迷人的面容便出現在慕瓏淵的面前。
那雙如墨細描般的桃花瞳眸中似是涌動著無雙的智慧,精致的鼻梁淡薄雙唇,好像永遠都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哀傷。
明明年近四十,可歲月卻絲毫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反而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成熟穩重以及神秘悠遠的氣質,他每一個神情都有種渾然天成的韻質在里面,只是這麼望上一眼,就有種令人不由得被他吸引的魅力。
「你還是這般不肯吃半點兒虧。」就算事實擺在那兒,嘴上依舊不肯承認。
慕雲霄無奈的笑了笑,他的語氣中帶著長輩的寬容與關懷,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慕瓏淵輕輕挑了挑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他這輩子唯一就吃過慕雲霄的虧,所以在這名男子的面前,慕瓏淵那種不服輸的勁兒就越發強烈。
這時,一名美麗的女侍緩緩跨了進來,她的手中捧著一本古老的醫書,慕雲霄略顯小心的接了過來,「所以賢佷是特地來拿獎勵的?你如此大費周章拉攏了屠刀,又以他之名上了我的船,該不會只是為了這本醫書吧?」
慕雲霄知道,以眼前這年輕男子的本事,想要博得頭籌不在話下,可他卻偏偏要了個第二名。
慕瓏淵一個眼神示意,身旁的閻幽軍立刻上前將那本醫書收了起來,慕雲霄看著他連看也沒看那醫書一眼,便知這孩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根本不知道那本醫書的珍貴之處。
「不是為了醫書那是為了什麼?」然而慕瓏淵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里竟是透著幾分怒氣,方才那丫頭中途離開了,結果沒過多久慕元也不見了蹤影,如今一想到那兩人不知去了何處,他的心情便有些煩躁。
慕雲霄眼中一閃,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向來冷漠的男子露出這樣的表情,本以為除了陰謀與憎恨,對方的心里便不會再有其他的情緒,可這種賭氣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似乎不願再去深想,慕瓏淵丟下這麼一句話竟轉身要走,慕雲霄當即幽幽的開了口,「既然賢佷此番救了雲容一命,那金蠶甲就當謝禮,只是下不為例了。今後,賢佷想要什麼直說便是,無需再易容,也不必大費周章。」
此話一出,那男子當即停下了腳步,回頭笑了笑,「瓏淵听不懂皇叔話中的意思,若不易容,今日這四方竟會怕是就要改日再辦了,至于那神秘金蠶甲,瓏淵更是沒見過,皇叔可莫要冤枉了好人。」
冤枉好人?
什麼時候冷若冰山的幽王也懂得開玩笑了?果然自己不在京都的這段時間,他的身邊一定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慕雲霄當下也不拆穿他,而是懷念的笑道,「改日再去你的幽王府,繼續先前沒有下完的棋局。」
「這一次,瓏淵可不一定會輸了,畢竟皇叔已經老了。」
慕瓏淵說話一點兒也不客氣,還帶著濃濃的挑釁,慕雲霄當即愉悅的輕笑出了聲,仔細想來上一次與他下棋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從這孩子的眼底他看見了許多從前沒有的東西。
只怕很快,他就會變成一個越發可怕的對手……當然僅限于棋盤之上。
望著那離去的背影,慕雲霄長長的嘆了口氣,他倒是走得瀟灑,這金蠶甲丟了,可是有無數的爛攤子接踵而來,怕是要讓自己忙上一陣子了。
「雲容,你還打算在地上躺多久?」
那略顯嚴肅的聲音響起,地上早已悠悠轉醒卻始終不敢睜眼的小姑娘動作一僵,猶豫了許久才抬起了頭。
她眼淚汪汪的望著那張如明月一般的慈愛面容,無盡的委屈頓時洶涌而來。
「父親,雲容知錯了。」
「錯在何處?」
慕雲霄便那般站在這小姑娘的面前,也不伸手將她扶起來,而是居高臨下的看著。
她閃爍著目光,哽咽的回了句,「雲容不該潑夏淺薇茶水……」
方才雅室里的一切早有人來匯報于他,此時夏淺薇與慕元已經離開,其實他們何嘗不知慕雲霄這一走,便不會再回來,因為他還未想好如何面對夏淺薇,亦或者說面對那張臉。
「還有呢?」
慕雲霄的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慕雲容最是害怕他這幅樣子,總覺得好像父親隨時都會離她而去。
「雲容不該瞞著父親,偷偷跑出去。」
然而等了許久,卻听不見任何的回應,難道她說錯了嗎?
這對父女就這樣靜靜的對視著,慕雲容的神情開始漸漸發虛,她閃爍著目光不敢再去看慕雲霄的眼楮,生怕感受到父親的失望。
她答不上來,父親是否真的不要她了?
直到面前出現了一雙白淨溫暖的大手,慕雲容微微一愣,隨後驚喜的抬起頭。
「你最大的錯,便是不信父親,為何會以為父親不要你了?」
他一眼就看穿了慕雲容心中所想,話及此處,這小姑娘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下一秒慕雲霄已經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父親不是一直想見永樂縣主嗎?所以、所以玉容才會以為……」
「若為父將她接到身邊,你可能好好待她,不再任性?」
慕雲霄的聲音極盡溫柔,輕而易舉的便讓慕雲容原本慌張的心情平靜了下來,她眨著眼楮重重的點了點頭,眼前的男子立刻滿意的笑了笑,「這才是我的好女兒,疼嗎?」
他的手放在了慕雲容的手腕上,小姑娘當即疼得齜牙咧嘴,惹得慕雲霄又無奈又好笑,「虧你能忍這麼久,手骨都快碎了。」
「……因為太害怕,所以忘了……」
看著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慕雲霄寵溺的模了模她頭頂上柔軟的發絲。
小姑娘的臉上很快揚起了幸福的笑容,原本的擔憂頓時蕩然無存。
「那父親什麼時候把淺薇姐姐接過來?」
「不必叫她姐姐,至于何時……」這如皎月柔雅的男子眼底劃過一抹幽光,「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