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襲志也是頗為悲劇,跟著黃明遠去草原上逛了一圈。回來之後,發現天都變了。雖然是一府司馬,但他看不上黃明遠,並沒有像盧挺一樣見事不對,趕緊向黃明遠投誠。他雖然也為黃明遠的才華傾倒,但因為心底的世家子的驕傲,還是沒有跨出那最後一步。
現在晚了,李黨樹倒猢猻散,再去補救也來不及了。過得不順心,李襲志生了一絲離意。
卻沒想到,黃明遠突然任命李襲志和陳遠、蔣允會三人一同負責新修天德城的事情。
李襲志也沒想到這個餡餅最後會落到他的頭上,這份權利自不必說,沒看到李節和崔君肅都打生打死了嗎?
他本來都已經有了做邊緣人的打算,先混上一段時間,然後再托關系離開大同就是了,但黃明遠的舉動卻打破了他的想法。他不知道這是黃明遠的陷阱還是黃明遠真的心胸開闊,所以對是否推月兌一直猶豫不決。
這日入夜,四下寂靜無人,陳遠叩開了李襲志府上的大門。
對于陳遠的到來李襲志一片吃驚。他對這個男人不敢小覷,之前在草原上,就是他和自己還有李神通三人一起參贊軍事的,當然李神通只是個陪襯。
但陳遠一個寒門之士,卻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談笑之間,揮斥方遒。羽扇綸巾,賊虜灰飛煙滅。有如此滄海遺珠,朝廷之憾事也。
二人朝夕相處數月,也算有些交情。
對于自己的來意,陳遠也沒有掩飾。二人不是一類人,李襲志再看好陳遠也改變不了對他寒門的輕視。
「遠知重光兄對黃驃騎的任務疑竇重重,不敢接手,遠此來,正是為消除兄之顧慮的。」
李襲志有些不解。
「重光兄以為,黃驃騎為何種人也?」
「料敵合變,出奇無窮,聲震天下,一時之雄也。」
雖然李襲志不喜歡黃明遠,但也不得不承認黃明遠的確很厲害。
「那就是了,黃驃騎是志在馬踏草原、封狼居胥的人,如何會為一點瑣事而對下屬左右施手呢?」
李襲志其實也看明白黃明遠這人了,雖然掌控欲強,殺性大,但平時還真不是一個愛施陰謀詭計之人。
只是李襲志還是有些猶豫,這幫著黃明遠修繕城池,為其重用,別人再當自己投靠了黃明遠,那自己的名聲終有損害。
陳遠看到李襲志有些糾結的樣子,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這些世家子弟,就喜歡當了婊子還立牌坊,看著光風霽月,其實滿身是屎。
若不是因為李節之事動靜太大,得用李襲志穩住關隴世家,防止他們狗急跳牆,他才不會來這里呢?
「重光兄,這天德城是黃驃騎的還是大隋的?」
李襲志眉頭一皺,這是什麼話。
「陳先生,請慎言,這天德城自是大隋的。我們身為臣子,不當講這些話。」
陳遠笑道︰「那就是了,重光兄是大隋臣子,世受重恩,自當為國盡力。而天德城是大隋重鎮,防御北虜,你之所為受命是為了大隋,而非是為黃驃騎。如此重光兄豈可自誤也。」
「人言可畏啊。」
「司馬臨危受命,力保天德城修繕無誤,誰敢輕視?」
李襲志也恍然大悟,趕忙站起來,對著陳遠行了一禮。
「若非仲長之言,襲志將大謬矣。」
第二日,李襲志果然欣然受令領命,黃明遠甚是滿意。有李襲志和陳遠一起,這天德城總歸是不用擔心了。
歷史上,李襲志初任始安郡丞,當時正值隋末戰亂,李襲志募兵守城,維護始安境內的安定,打退蕭銑、林士弘、曹武徹等割據勢力。後策動嶺南六十余州郡歸順唐朝。史書更稱其吏治清正,財政節儉。
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李襲志還會不會再去嶺南,但現在賣他個好,關鍵時候或許會有大用。
雖然李襲志並不願追隨黃明遠,但其相較治政、品德,都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襲志主管修繕城池,軍政之事便大多由陳遠管理。這樣也算間接將李襲志踢出了軍事系統。黃明遠對軍隊的把控是病態的,決不允許異端的出現。
連李神通,都被安了一個閑職。黃明遠沒精力去管一個邊緣人物還是個廢物的事情。李神通無權無事,原本還有李節可以依靠,現在只能自己個玩了。
天德城的修繕異常迅速,因為有之前的底子,很多地方都只是換種材料,重新再來。雖然範楷之前將建城的物資以壞充好,但其實之前早就預備了好的材料,但這些都被範楷囤積起來了,他知道總有案發的時候,到那時這些東西或許會能夠減輕他的罪孽。
很快在大同西部的荒野上,一座雄偉的城池拔地而起。
李節的事情要比黃明遠想象的還要更難處理。雙方一直就是不是李節故意破壞邊防城牆和李節跟沃野戍走私案有沒有關系在爭斗。黃明遠還是小看了申國公府的決心和實力,他以為李筠會放棄李節這個威脅。卻沒想到,李家在乎的根本不是李節的生死,而是李家的聲譽。
黃明遠幫了崔君肅一把,將他在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但也影響了崔家對此事的關注。崔家見目的已經達到,也沒有理由和申國公府繼續死磕。
至于晉王一系,李節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物,現在一切都不能影響楊廣太子之位的獲得,他們不會為了黃明遠的利益跟李家死磕的。
申國公府經過不斷和晉王府、崔家等人的博弈,讓出了很大的利益,才勉強保住了李節。
最後朝廷裁決,天德城一案,系由範楷、陳松二人所為。此案案犯陳松處死,範楷則已畏罪自殺,二人皆籍沒其家。黃明遠、崔君肅、李節三人皆犯有連帶責任,李節免官,崔君肅戴罪留職,黃明遠則受詔申斥。
沃野戍一案,系戍主韓六陵一人所為,誅三族;其余將官,無論生死,皆籍沒其家,入教坊司為奴。
震驚整個北地的兩場轟轟烈烈的大案就此定論,伴隨著這段時間一地雞毛的爭端,最後的結果卻是僅僅處置了幾個小卒子。黃明遠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但是卻無能為力,現在的他對朝堂上的事情根本沒有影響力。而他所面對的事情,即使再是潑天大浪,九死一生,但在朝堂上,晉王黨眾人眼中,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