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步迦可汗還在中軍看著突厥的攻勢欣喜,眼看舍利設一步步向前推進,隋軍就要抵不住了。不提防身後兩側有奇兵殺出,直搗其月復心。步迦可汗大驚,急命前軍緊急回救。
眼看隋軍已到,可步迦可汗身邊護衛的阿史那悝的手上只有精銳騎兵數百人,其余盡是突厥人的老弱殘兵和家眷,當不得隋軍勢如山倒的重擊,根本不堪一戰。
阿史那悝眼楮都紅了,只得帶著手下發起了決死突擊,企圖為步迦可汗爭取時間。
這個時候,一直在步迦可汗身邊的安修仁忽然大喊道︰「隋軍來勢洶洶,大汗何不度過盧倫河,再做計較。」
步迦可汗一听,這是要自己丟掉軍隊,獨自逃命啊。暴怒的他一鞭子抽在了安修仁身上,罵道︰「安康利,你這是要本可汗臨陣月兌逃不成。」
安修仁心中閃過一絲忌恨,卻不敢表現出來,而是趕緊下馬保住步迦可汗的馬腿哭述道︰「大汗,萬不可為一時之失利而影響了您的安危啊。來日方長,只要今日能離開,未來必有報仇之日。」說得字字泣血,動情至深。
步迦可汗被安修仁說的有些意動,但仍有猶豫,現在這個時候,他身為統帥,怎麼能夠臨戰先逃。
就在此時,後面提前趕來的獨孤盛所部也從北面殺來。步迦可汗一慌,心中又是一痛,隋軍援兵已至,兒子莫賀咄恐怕已經隕落在後面了。
阿史那悝在前面高呼︰「可汗快走,渡過河去,前軍方能從容應戰。」說著又翻身死戰。
這個時候,早就有此打算的步迦可汗也不再忸怩了,立刻調轉馬頭。再不走,就真成了隋軍的俘虜。
他和身邊僅剩的幾個附離以及安修仁放開速度,向盧倫河奔去。這個地區的盧倫河靠近上游,有些地方還是可以泅渡的。
步迦可汗騎著馬一路向西,河水已淹過馬頸,再往前走,這水流怕是要漫過人頭去了,如何能夠過河。步迦可汗驚得手足無措,差一點要摔下馬。
這時候,一個附離在後大呼道︰「可汗可夾緊馬月復,刺馬。」
步迦可汗听了,立刻用箭刺馬。那步迦可汗胯下之馬本就是西域極品良駒,也是通人性的很。這一刺讓馬兒吃痛,馬兒「嘶鳴」一聲,忽從水中涌身而起,一躍三丈,飛渡盧倫河。雖然人馬還在水中,沒有完全過河,卻是越過了水深處,此處的水恰恰直沒過馬腿,離西岸只有兩三丈了。步迦可汗夾緊馬月復,向對岸而去。
這個時候,落在後邊的幾人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戰馬皆不能渡,紛紛落入水中,生死未卜。唯有安修仁一人,自小生活在涼州,竟然也會鳧水。他在水里離開戰馬,手腳並用,也渡過了盧倫河。
盧倫河水流極深,人馬無法泅渡,獨孤盛眼看著步迦可汗就在咫尺,卻沒有辦法,只能憤憤然殺向前面的突厥軍。
阿史那悝見步迦可汗已逃走,忙令身邊有會泅水的過河接應,但草原之人,會鳧水者百里無一,也就寥寥幾人下水過河了。
這時,獨孤盛殺了過來。在前面統軍的舍利設眼見後軍也陷入險境,只得派大將忽爾察向後接應。
獨孤盛從後包抄阿史那悝,忽爾察也率軍抵住獨孤盛。兩人合兵一處,剛要向舍利設的部隊靠攏,這時候段文操也從東面趕來,又截住廝殺。
突厥人折了大半,阿史那悝身邊的可汗附離已盡皆戰死。阿史那悝身中數槍,滿身鮮紅,欲渡河不過,又見身後隋軍緊追不舍,只得繞河而行。
忽爾察死命趕往前軍,所部被隋軍騎兵分為數段,首尾已不能相顧。有驚慌無路者紛紛跳水而行,人馬落在河中,眾人皆倒斃。
忽爾察眼見部眾混亂,想搶路而逃,不提防被隋軍砍傷了戰馬。忽爾察落在地上,隋軍立刻亂刀上前,將忽爾察殺死于亂軍中。
獨孤盛等人見也不能渡河,乃和張長遜、段文操從北面壓上去,直奔突厥主力而來。
這個時候的突厥軍見北面的隋軍乘勢追殺前來,將他們四面圍住,立刻驚慌失措。本來見步迦可汗落荒而逃,早就已軍心盡亂。現在兵無戰意,只得任隋軍屠戮。
三軍喪膽,再不能戰。舍利設乃令大軍沿著盧倫河東岸而走,將士多有逃散者,大軍斷斷續續,已不成陣型。
舍利設帶著身邊的親衛,拼死向前,殺開一條路,直奔南方而去,而剩下的突厥大軍,只能或死或降,留在了盧倫河岸。
這些胡騎,皆為步迦可汗嫡系,忠誠度較高,更有不少人是突厥人中的金狼衛士。段文振擔心這些人就是被俘虜了,也不會真心歸降大隋,反而因為人數眾多,易釀成禍患,威脅隋軍。因此令眾軍不納降者,而將其向盧倫河驅趕。
數千潰降的突厥騎兵,哀嚎著被驅趕入盧倫河中,意圖兩腿淌過河去,卻不能成功。段文振又令岸上的隋軍萬箭齊發,射向河中的突厥士兵。
沒有被淹死的突厥人也在箭雨中紛紛倒斃,橫七豎八的倒在河岸上。整個盧倫河水東岸,布滿了突厥人的尸體。鮮血混著河水,一片猩紅。
突厥人的哀嚎聲震天,慘不忍睹。趙才等人見之不忍,上前勸說段文振接受俘虜,段文振對此置之不理。
趙才憤憤然走了,嘟囔著要去晉王面前告段文振。
軍報送到黃明遠大營,黃明遠看著趙才等人告段文振的信報,默默地嘆了口氣,當做沒有收到,讓雄闊海將其領下去了。
盧倫河畔的慘狀一直延續到下午戌時,經過一天一夜的大戰,此時的盧倫河岸邊,已經看不到活著的突厥人。
整個盧倫河面上,盡是浮尸,一眼望去,連綿不絕。河水赤紅,腥氣逼人。
此時太陽快要落山,霞光萬丈,照在盧倫河上,波光粼粼,混著尸體,安詳中生出妖艷,宛如血海鬼蜮。
此役,突厥步迦可汗本部兩萬八千余人,被數萬隋軍絞殺在盧倫河東岸,全軍覆沒,骸骨遍野,互相枕藉。只有舍利設帶著數百散騎逃到河對岸。
此後數十年里,河水縈帶,群山糾紛的盧倫河岸,成了一片鬼蜮之地,往往鬼哭,天陰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