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西路軍的戰事完全告一段落。這個時候,黃明遠才有時間關注鄭言慶和陳遠所部的戰況。
突厥人大舉伐隋,隋軍吹響了反擊的號角之後,楊堅命令漢王楊諒為東路軍行軍元帥,與上柱國史萬歲出兵朔州(治善陽,今山西朔縣),會同右路軍的晉王楊廣、尚書右僕射楊素合擊步迦可汗。
楊諒還待在並州不敢輕出,只得命令副帥史萬歲率朔州總管韓洪、柱國張定和、大將軍李藥王、行軍總管楊義臣、蔚州刺史劉隆等部前出至朔州恆安鎮,準備迎擊突厥大軍。
而此時,各州也大舉征召府兵,漢王楊諒令眾軍前往恆安鎮集合待命,而鄭言慶所部也被漢王楊諒調到了朔州前線。不過與黃明遠在靈州過的如魚得水不同,初來乍到的鄭言慶在朔州卻是過得舉步維艱。
鄭言慶沒有像黃明遠有晉王父子做後台。
而且鄭言慶雖然戰功、名氣不小,但出身低賤,所以眾人並不看得起他,冷言冷語、嘲諷譏笑者不知有多少。鄭言慶當初也是憑借著在漠南草原轉了一圈,賺取了一些戰功,才把一些和他作對的將領打壓下去。接著又靠著皇甫惟的幫助,鄭言慶逐漸掌握了金河的人事權和財權,又提拔重用了不少出身低微的將領。而憑借著這些親信將領的支持,他才勉強得以掌握金河軍。
但這些並不足以支撐得起鄭言慶的地位,至少是不能讓很多高門貴冑把他放在眼里。
而且鄭言慶還沒有到達恆安鎮,已經很多人把他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了,意欲除之。
鄭言慶當初率三百隋軍鐵騎突襲突厥陰山兵團的事情傳的倒是很廣,所以鄭言慶在朔州的知名度並不低。但朔州軍的噩運卻正是從當初黃明遠大破都藍可汗開始的,而鄭言慶是當初黃明遠大破突厥時的手下第一將。鄭言慶能成為車騎將軍、名揚天下可以說是踩著朔州軍的臉皮而達成的,怎麼能不為朔州軍所憎惡。
當日黃明遠北出陰山時,兵力這麼緊張也沒有從勝州將陳遠所部抽調回來,就是為了關鍵時候能給鄭言慶些支持,防止鄭言慶被河東諸軍給坑了。
朔州總管韓洪清理完朔州軍之後,大批的趙仲卿時代的朔州軍將領受到打壓清洗,高層將領幾乎被換了一個遍,朔州軍軍心因而渙散,戰力衰退。鄭言慶的出現為朔州軍將士怨氣的發泄提供了一個渠道,因此韓洪也樂得見朔州軍的同仇敵愾。
而鄭言慶的為人也不像黃明遠那樣鋒芒畢露。出身奴僕的他,雖然也嫉惡如仇,但因為出身讓他素來謹慎慣了。平日里性格低調的他,更是被很多人認為性格軟弱,讓很多人看不上。
金河軍算上雲中鎮也不過不過三千多人,而且就在大斤山以南,直面突厥,處在首當其沖的位置,是先秦、西漢時期抗擊匈奴的雲中郡故地,自古為草原游牧民族和中原王朝拉鋸消耗的要地。楊諒調鄭言慶率主力前往朔州是不太合適的。
但楊諒畢竟是東路軍的主帥,魚俱羅也不會為了一個區區鄭言慶去向楊諒周旋。因此鄭言慶接到楊諒的命令後,只能無奈地率領一千二百名步兵、八百名騎兵共計兩千人前往朔州恆安鎮集合。而這已經帶走了金河車騎府所有的騎兵和大部分的步兵。
來到恆安鎮後,鄭言慶發現這里已經成了一個大兵庫,河東各地的軍隊都紛紛趕來。鄭言慶本來想著自己也不算河東一系的人,跟他們更是沒有交集,自是不用參合到他們的事中,而是該低調等待戰爭開始,但沒想到第一天,就有人準備著對他動手了。
鄭言慶是繞道從南面進恆安鎮的,這時候各軍紛紛趕來,城門處人流量頗多。
到了恆安城下,金河軍申請入城,而城門口負責點驗的小吏氣焰囂張的很,眼看對方是五品的車騎將軍,卻連正眼也不抬一下,扭過頭去瞥了鄭言慶一眼,便沒了興趣,極不耐煩地敷衍著說道「等著吧」,便再也沒有後話。
鄭言慶等了整整一個下午,眼看有落在他們後面的軍隊都先入城了便有些著急。這各部什麼時候到達是有規矩的,且此時天色已晚,城門也快要關閉了,難道還要讓他們在城外睡一宿不成。
鄭言慶知道這可能是有人要故意為難他,只得耐著性子去找那城門的小吏,那小吏不知道和哪個潑皮正聊天呢,連鄭言慶的話也沒听完,就擺著手讓鄭言慶離開。
鄭言慶連喊了幾句,小吏惱了,呵斥道︰「眼瞎啊,沒看到這里忙著呢。」
看對方的樣子,鄭言慶也來了氣,數千浴血奮戰的將士千里迢迢趕赴大同難道是為了讓你這宵小欺辱的嗎?于是便和對方爭執起來。
這小吏也沒想到鄭言慶敢翻臉,叫囂著鄭言慶「今日別想入城。」
眼看局面也有僵持,還是皇甫惟勸鄭言慶,這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沒必要和這小吏爭執失了面皮。
皇甫惟給小吏送了五萬錢,又威脅到這大軍不進城,一旦事情鬧大了不知道這些當兵的會干什麼。若是鬧到上柱國史萬歲那里,當兵的不好過,小吏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這小吏也是怕事情鬧大,再說也得了錢,不算壞了規矩,因此便讓金河軍進城了。
鄭言慶對此有些憤憤不平,終究是無可奈何。
進得城內,鄭言慶就做好了會被刁難的準備,畢竟對自己窘迫的身份,鄭言慶也是了解的,而且城門口之事對他的打擊很大,讓他對整個恆安鎮充滿了戒心。
但出乎鄭言慶的意料,雖然河東各軍對他的冷言冷語很不少,但其實並沒有怎麼為難他。至于什麼駐營營房破爛不堪;糧草補充發霉發爛;武器、馬匹補充不足等問題,早就在鄭言慶意料之中,且不獨金河軍,很多部隊都有這種情況發生,所以鄭言慶並沒有怎麼生氣。
但鄭言慶很清楚,這些事情都是小事,上不得台面,不過是些底層將領心懷怨懟的作為,傷不到自己。若是有人真心想動自己,恐怕也比這嚴重的多。
這恆安鎮內終究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