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突圍,雖然不管是凌敬還是裴矩,都籌劃良久,但說到底,要想成功,最後還得依靠黃維烈手中的軍隊。
謀事在人,成事在軍隊啊。
黃維烈雖然年級小,但自當年雁門之變後,便一直在禁軍中掌握實權。
這也是當年實打實地用命搏出來的軍功,自與那些功勛二代不同。更兼黃維烈性格剛毅樸實,雖然年少,但自有一股軍人氣質,頗受楊廣的寵愛。
江都十萬禁軍,也叫十萬驍果。但實際上正兒八經的驍果,也是最初的驍果軍,只有三支,分別為黃維烈、陳伯圖、沈光三個折沖郎將統帥。
驍果軍從當初關中各大家族的家奴、僕役之中組建,先後經歷過關中之戰、北伐之戰、平楊諒叛亂等戰,本來是楊昭的嫡系部隊,包括黃玠、薛世雄等人,俱是從驍果軍中走向軍中高層的。
等到楊昭死後,楊廣多次改組這支部隊,並將其牢牢掌握在手中。
雁門之變後,楊廣為增強護衛實力,將驍果軍補充在三萬人馬,分三個折沖郎將統轄之,並以果毅郎將為其副職。
折沖者,使敵人的戰車後撤,即制敵取勝。
每個折沖,有兵萬人,下轄八個雄武府。
楊廣設了驍果,但又想用府兵的方式管理驍果軍。于是將軍隊分屬軍府,在折沖軍之中設左、右雄武府以領之。以雄武郎將為主官,相當于一般軍府(鷹揚府)的鷹揚郎將;以武勇郎將為副職,相當于鷹擊郎將。
之後楊廣以驍果軍為天子親軍。而跟隨楊廣南來江都的隨駕禁軍,包括備身府、監門府,還有十二衛,為了與本部主力相區別,也被稱之為驍果禁軍。
所以十萬禁軍,也叫十萬驍果,但實際上雙方並沒有太大聯系。
黃維烈所部為中折沖軍,下屬的果毅郎將為趙元恪。趙元恪是趙芬之子,趙元楷的兄長,明干世事。
至于麾下八個雄武郎將,則分別是豆盧願師、李海岸、李仲威、于志本、張世立、宇文儒童、朱寬、杜睿。
八人之中,只有李海岸和杜睿是黃維烈的心月復。
至于其余幾人,豆盧願師是豆盧毓的兒子;李仲威是李衍的兒子;于志本是于璽的兒子;張世立是張定和的兒子;宇文儒童是宇文愷的兒子。
這幾人皆是官宦子弟,關隴出身。
當前整個中折沖軍中,副將趙文恪的實力不強,在軍中也多負責一些雜事。從大勢上來看,基本上是黃維烈和于志本二人的對抗。
其中黃維烈控制李海岸、杜睿和張世立三個雄武府。而于志本控制了他本部和李仲威、豆盧師願三個雄武府,而趙文恪、朱寬和宇文儒童則是明哲保身,兩不相幫的主。
于志本雖然只是一個雄武郎將,但在軍隊里的關隴子弟中,威望很好。
于志本之父于璽也就是個刺史級別的官員,連個國公都沒有,可他的祖父卻是大名鼎鼎的于翼。
因為于家和黃明遠的關系,于志本素來和黃維烈不睦,多有齷齪。他本身性格狡黠,又靈活多變。雖然和李仲威等人聯合起來對抗黃維烈,但什麼事又都做得滴水不漏,使得黃維烈無處發火,很是吃了幾次虧。
很難說楊廣將于志本放在黃維烈的營中,不是為了制衡黃維烈。
若是旁時,以中折沖軍這麼復雜的形勢,黃維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全部掌三軍。他再是黃明遠的兒子,也沒有那個實力和威望。
但若踫上江都宮變,遭逢大亂,整個江都城沒有秩序的時候。這時候打破常規,巧施妙計,也就有了實現的可能。
當然對于黃維烈來說,掌握這支部隊也是必須的事情。
今江都形勢動蕩,雖然衛公府有一大批明的、暗的力量,但在亂軍之中,唯有軍隊是最穩妥的。
即使不能全取中折沖軍,但至少保證一批核心精銳掌握在手中。
黃維烈識得凌敬,也知曉凌敬身份特殊,但與凌敬接觸並不多。
當凌敬拿著北斗的令牌來到軍中,還是使得黃維烈一驚。他作為黃明遠幾個嫡子,而且是黃明遠事業的後備繼承人,是知曉北斗的存在的。
凌敬能代表北斗,其背後的力量大的不可想象。
凌敬直言今日有叛軍要生亂,建議黃維烈立刻清理中折沖軍的反對力量,然後率軍趕到衛公府,與黃維揚匯合後,趁機突圍。
黃維烈立刻便發現凌敬並未提到天子,立馬便問道︰「凌先生,我等難道不管天子與叛賊了?」
「二郎君,衛公這些年救的天子次數還少嗎,不差這一次了。」
黃維烈立刻明白了凌敬的用意。
「凌先生,我想知道,這一次是父親的意思,還是你們自作主張?」
凌敬一愣,沒想到黃維烈這麼犀利,最終還是說道︰「是我和陸娘子、江南的六郎君等人自作主張,無論是衛公還是大郎君,俱不知情。」
說著,又拿出一塊令牌道︰「這是六郎君交給我的調兵令牌,他已經秘密遣人渡江,會有江南水師接應咱們。」
黃維烈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這里面的事,他懂。
于是黃維烈凜著臉說道︰「今日之事,一切都是你們籌劃的?」
凌敬連忙說道︰「禁軍生亂,乃天子自作孽,與在下無關。我等只是知曉此事,順其自然而已。」
凌敬很懷疑若是說他們和司馬德戡等人有聯系,更推動了叛亂的發生,黃維烈會不會殺了他。
黃維烈沉吟片刻,仿佛如空氣凝固一般,連久經世事的凌敬都有些緊張。
直到許久,黃維烈才說道︰「陸姨和六叔選擇這麼做,自有他們的道理。既然如此,我便按照先生的計劃。先生以為今日,鴻門宴可否?」
凌敬見黃維烈答應,舒了一口氣道︰「可!」
黃維烈沒在說話,徑直往帳外走。到了門前,忽然停下腳步道︰「我有一句話勸凌先生,沒有一個主公希望臣子瞞著他自行其是,哪怕他是打著為你好的名義。」
說完黃維烈便離開了,只留下凌敬一人,站在那里,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