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軍的高級將領都呼啦啦的圍了上來,幾個大都督和車騎府長史、司馬等人沖進帥帳內,卻沒想到一看便傻了眼。左軍大都督張須陀和一個不知名的年輕人持刀立在帥案旁,而車騎將軍于諳卻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時場上眾人想什麼的都有,但主帥在軍中被殺,所有人都月兌不了干系。
「張須陀,你好大的膽,竟然敢以下犯上,襲殺主帥,你想造反嗎?」
「來啊,給我把逆賊張須陀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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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敢?」
這時張須陀身旁的鄭言慶站了出來。眾人打量著這個不知名的年輕人,不知此人葫蘆里賣了什麼藥。
鄭言慶也是心里蹦蹦直跳,張須陀的救兵怎麼還沒來?
鄭言慶這時持刀而立,昂首挺胸,對著眾人大聲喊道︰「吾乃揚州總管府兵曹府掾屬鄭言慶,奉晉王之命隨兵曹參軍事黃明遠巡防兩浙各州郡,今右三車騎將軍于諳不準將令,陰謀叛變,被吾奉命誅殺,眾將各自罷歸本營,不得有誤。這是晉王的書信和兵曹參軍事的大印,不信爾等眾人可來一看究竟。」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小小的掾屬怎麼敢把一個車騎將軍殺了,但看著鄭言慶手中那顆銅印,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只是無論如何,主帥死了,這事已難善了。
底下眾人七嘴八舌,都在商討此事該怎麼辦?
看到眾人的表情以及將信將疑的樣子,鄭言慶趁熱打鐵道︰「眾位,現在本官就在這里,幾千人圍著,也逃不出去,爾等可跟本官一同赴揚州,到時此事真假,自有晉王一言決之。而今汝等眾人嘯聚在這里,一旦引起士兵嘩變,汝等可是擔待的起嗎?現在天下太平,還需想想自己有幾個腦袋可供砍的。」
兵曹參軍事不過正七品的屬官,但卻是相當于整個淮河以南幾十個州的兵部尚書,掌管選用武官及兵籍、軍械、軍令等事務,同時還和監門校尉共同執掌揚州城防,最重要的是整個江南的武將選用、考功都從他這里經手。眾人都是帶兵的,沒必要去得罪管自己帽子的人。
這時帳外又是一陣混亂,鄭言慶害怕出什麼亂子,趕緊要眾人出去探尋原因。
這時一個三十左右的將領沖入帳內,大吼道︰「俺看誰敢傷俺我家將軍?」來到正是張須陀帳下大將賈務本。
本來三個軍中張須陀一軍最為精銳,現在眾人看他張須陀援兵已到,更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鄭言慶將車騎長史沈述、司馬楊忠達和三個大都督都留了下來,其他人無奈地退出帳中。
「眾位將軍。于諳和婺州兵亂有關,今已伏誅,後續之事,自是有我兵曹府計較,不勞諸位將軍擔心,也不會問罪到諸位將軍身上。但諸位將軍久在于諳麾下,或有牽涉,誰也不敢保證。」
又看看臉色突變的眾人接著說道︰「現在,唯有一個辦法能洗月兌各位將軍的罪名。」
「什麼辦法。」
鄭言慶在上首看著盯著他的眾人良久,才說道︰「今婺州汪文進民亂,禍及全州。于諳與汪文進有牽涉,陰謀動亂我大隋,我等作為大隋的忠臣良將,自當為聖人分憂,為晉王分憂,早日平定民亂。到時即可洗月兌諸位嫌隙,也能立得大功。」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現在沒有辦法,只能被裹挾著先平叛再說。
鄭言慶知道自己之前靠著晉王和兵曹府的威名震懾住這些人,但真要是統軍還得靠這些人,因此跟眾人前推舉張須陀暫領全軍。
張須陀也不推辭,他雖不懂蠅營狗苟之事,但也不是傻子。現在于諳已死,此事也只能瞞得了一時,遲則有變,不平定了婺州之亂,到時朝廷追究下來,自己是難逃一個死字。
張須陀命令一個軍留下來繼續圍困縉雲山,又集中全府所有騎兵,由賈務本和鄭言慶二人率領,連夜直趨婺州城,他則率領剩下的部隊,稍後從官道向婺州城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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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婺州城並不太平。
當日,黃明遠用虛虛實實之計,大破汪文進。汪部折損慘重,幾乎崩潰,幸好汪文進的表弟吳叔澤率領另一撥匪軍趕到,才止住了頹勢。
吳叔澤的部隊是汪文進預留的殺手 ,本來婺州西北面開闊,其它三面環山,為了防止起事後饒州的部隊從西南面殺來,他便安排吳叔澤攻略定陽、信安二縣,提前堵住西面的隋軍。
汪文進這邊連連戰敗,損失慘重,眼看起事就要成為幻影,也顧不得後續的計劃了,只得先把吳叔澤招來。再加上這幾日他裹挾的一大批百姓,隊伍又復有萬人之多。
只是這次的部隊戰力更是堪憂。
連吃兩次大虧,汪文進也謹慎了起來,不再幻想能不戰而下婺州城,反而準備打造器械,按部就班的攻打婺州城。
而婺州城內的黃明遠能指望的就是那不到百人的騎兵。但婺州多山,騎兵回旋的余地很小,為了震懾城內的眾人,更不可能輕易將騎兵派出城去。
第二次兵敗的第二日,汪文進率領著大軍,第三次來到婺州城下。這次大軍圍城,雙方打了兩仗,虛實各都明了,黃明遠也不再用空城計蒙騙汪文進。雙方各自拉開陣勢,準備大戰一場。
這日,汪軍集中兵力主攻西門。而西門是由豆盧武集親自帶領的三百隋軍和千余壯丁把守。
吳叔澤親自帶隊攻城,匪軍黑壓壓的一片,甚是嚇人。數千人各背著一袋土,這邊戰鼓一敲,都拼了命的往前跑。城頭上的守軍看到汪軍要填壕,馬上張弓搭箭,施發弩機,對著這些填壕的人射去。
不斷有人被射中,倒在地上。還有人被射傷,伏在地上不住地哀嚎。馬上就有人看到這場面,嚇到瑟瑟發抖,丟下麻袋包,就往後跑。可跑了還沒幾步,就看見手提鋼刀、殺氣騰騰的執法隊將他一刀砍翻在地。
執法隊沖了上去,所有逃跑的都被殺死,眾人恐懼,只能接著填壕。
汪軍整個上午都在填壕,雙方打的很機械,汪軍各部也傷亡慘重。但是沒有辦法,他們本來就缺乏遠程打擊武器和攻堅武器,只能用人命來填。
黃明遠一直立在城頭一側觀察,汪文進這麼打不是不行,不過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這個效率短期內肯定打不破婺州城。汪文進到底想干什麼?
而城外的汪文進也明白,他在等他的秘密武器。
第一天的攻擊就在汪軍的填壕和不斷傷亡中度過。汪軍仗著人多,在護城河里填了幾處通行之地,但現在到了雨季,還是沒能完全填平壕溝。
黃明遠看著城樓上拖拖拉拉的隋軍和完全不知該干什麼的民夫,心想若自己手上有五百名真正的精銳,早出去將對面的汪軍殺潰了。
城頭上的眾人卻是比較高興,本來以為要直面生死,今日卻發現只是放放弓弩,幾乎沒有什麼傷亡,也放下心來。
當夜,黃明遠安排人將護城河內汪軍已填的壕溝分別扒開,河水一沖,泥土俱都流走。
等到寅時過半,天還未亮,黃明遠在城樓上正休憩,忽然听到「咚咚咚」的響聲,黃明遠一個激靈,馬上起來,其他守城的眾人也被驚醒,跟著爬起來。
黃明遠听到是北面的聲音,心知不好,汪文進今日是聲東擊西。
黃明遠沒敢動西門的兵力,讓豆盧武集繼續守西門,自己馬上帶著預備隊向北門而去。而此時,北門城樓上已經成了地獄了。
前一晚,汪文進終于迎來了他的秘密武器。
之前他先是在西門外大力的填壕溝,讓城內眾人真的以為他是要蟻附攻城。到了晚上,他先秘密集中了營內數百名跟隨他多年的悍匪,這些人大都見過血,悍勇異常。
等到五更一過,汪文進的突擊隊就秘密向婺州城北門靠近。
戍守北門的是車騎府司馬張會。張會為人悍勇,但卻並不太通軍略,但今日城樓之上,也沒有給汪文進多少機會。
最後汪文進找不到疏漏,沒有辦法,一狠心,決定趁夜色強行突擊。又拉出了他的秘密武器,正是幾十架霹靂車。
「霹靂車」是一種拋石裝置,曹操在官渡之戰時使用的一種拋石車,其原理是利用杠桿原理拋石來攻擊敵方城池或城防設施和人員。汪文進軍中有幾個陳朝的老匠人,也會制作霹靂車,之前汪文進準備起事時就提前預備了幾十輛,這次全部運來,準備一舉攻破婺州城。
黑夜里,一輛輛車子被秘密運到北門城外,一座座高聳的霹靂車就像一個個巨獸仿佛要吞噬這座城市。
汪文進一揮手,聲如霹靂的拋石車立刻將一顆顆石塊呼嘯著拋向北門,瞬間,北門就被一陣煙塵給籠罩。不斷有石塊擊中城牆上的守將,整個城牆上慘叫聲不斷。
城牆上滿是殘臂斷肢,到處是橫七豎八躺著的受傷之人和尸體。受傷士兵的慘叫連連不斷的刺激著其他守兵的心髒。此時要不是張會指揮著士兵彈壓,城牆上的守卒和民夫早就逃得不剩了。
一個在城牆上督戰的都督大吼道:「快進城門樓躲避。」有幾個機靈地趕緊跑向城門樓,可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顆巨石飛來,呼嘯著擊中城門樓一角。早已年久失修的城門樓不堪重負,轟然倒塌,屋內的人也被壓在房里,直驚得眾人嘴巴大張。
「司馬,不能這麼下去。」
「司馬,撤吧,再不撤就晚了」
張會握緊手中佩刀,心底止不住的戰栗。對著眾人大吼道︰「不許離開,絕不後撤一步。」
忽然一塊石頭飛來,正中張會頭部。
張會好像沒有感覺,繼續走了兩步,眾人剛想上前,張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