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後,楊廣獨留下黃明遠,他知道這種專門的用兵之事,他唯一能倚重的只有楊素和黃明遠二人。可是楊素,不提也罷。
「明遠,朕見你剛才並沒怎麼說話,可是有什麼要私下里要與朕說得。」
黃明遠乃說道︰「聖人,朝廷到現在並不知道漢王的進軍路線,因此在這里討論如何進兵,怕是沒有太大意義。」
楊廣也明白此事,換了個方式問道︰「明遠,你實話跟朕說,若是朝廷與漢王決戰,這一戰有幾分勝算。」
這才是楊廣一直擔心的問題。雖然朝廷有楊素、黃明遠、周羅等能征善戰的將領,但關中可抽點的機動兵力太少,與漢王手上的兵力相差懸殊,這不是僅僅靠幾個名將就能改變的。
黃明遠反問道︰「聖人,若是現在與漢王決戰,關中能抽調多少兵馬?」
楊廣低著頭估量了一下,說道︰「朕剛才讓人統計了一下長安周邊和同州、商州等地的府軍,再加上京中的禁軍,最多能拿出六萬人馬應戰。」
黃明遠說道︰「還是朝廷現在的時間不夠,以漢王這麼長時間的準備,能立刻調動二三十萬兵馬不止,若是漢王全軍殺向關中,則整個河東地區根本無力阻擋,最好的情況也便是雙方隔黃河對峙。若是這六萬兵馬能夠給朝廷爭取一個月的時間,這一戰二八開;若是朝廷有三個月的時間,這一戰五五開;若是雙方能夠相持半年,則漢王必敗無疑。」
楊廣乃說道︰「明遠說得也是朕所憂慮的,可問題是朝廷根本騰不出手來,各處府兵的調集都需要時間。而且時間若長,朕更怕漢王拿下洛陽,向南進軍,到時荼毒整個河南、青兗地區,使得大隋一分為二,怕是整個大隋都要處處烽火了。」
黃明遠忙勸慰道︰「聖人勿憂。剛才明遠所說的漢王派遣主力大軍直逼關中只是一種可能,也是最壞的一種可能。雖然這種可能對我軍威脅最大,但漢王未必會選擇此路。」
楊廣一愣,忙問道︰「這是為何?」
黃明遠乃說道︰「一旦讓漢王大軍打進關中,則朝廷勢必不穩,所以無論如何,我軍為了爭取時間都會在黃河上和漢王軍死磕。聖人有與漢王決一死戰的勇氣,但漢王是否有此勇氣,怕是未必。否則若是漢王真的能背水一戰,早就在先帝駕崩的消息傳到並州之時,便立刻驅兵直襲長安了,也不會拖這麼久。
而且漢王麾下分為關中故吏和河北新附。若是漢王選擇全力攻擊關中,那整個叛亂勢必為關中故吏主導。而現在漢王所需的兵員、糧草等更多的是仰仗河北新附,那河北新附之人其能願意。怕是漢王的行軍還是要以征服河北地區為主。」
楊廣听了大喜,第一次有人講漢王的戰略目標給他講得這麼清楚。
「那明遠以為漢王不會直襲長安?」
黃明遠搖搖頭說道︰「會還是會,但兵力不會那麼多,最多不會超過十萬。關中以六萬大軍防守黃河,甚至退一步防守潼關和蒲津關,絕對能撐過最艱難的這段時間。」
楊廣點點頭,說道︰「明遠覺得我軍具體該如何進軍?」
「回聖人,明遠以為除了關中主力防守黃河,尚有三點為重。
首先是洛陽。洛陽為整個大河以南的核心要害,其政治意義巨大,若是洛陽丟失,則整個河南不復為朝廷掌握,明遠以為當遣一將入洛陽,征調河南、河內各地府兵,防守河陽、箕關,堵住漢王軍南下的道路。
第二點是北疆朔州、代州、豐州三鎮。代州總管李景、權朔州總管梁默、豐州總管鄭言慶皆是北伐功臣,忠于朝廷,絕不會附逆。可令豐州兵東進,會同朔州、代州兵,守御北境,防止漢王軍聯絡胡虜,並威脅漢王大後方。
第三點便是幽州。幽州居高臨下,掌控河北,又北鄰契丹,東連遼西,可謂北地之要害。幽州總管竇抗與漢王關系密切,一旦竇抗響應漢王之亂,則立刻肆虐河北。可遣一將奪竇抗之職務,然後命幽州大軍直入井陘,堵住並州軍東進之缺口,如此一來,便將漢王之亂完全控制在河東一地,其勢如困龍之局一般。到時候朝廷在征調關中、河南、河北各處府兵,則河東亂兵必望風而逃,用不了半年,漢王之亂可平矣。」
「好!」
楊廣忍不住大聲叫好。
「明遠真乃當世張良、諸葛,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真乃古之名將猶不及也。」
「多謝聖人夸贊!」
這時楊廣說道︰「既然明遠心中自有破敵之策,不若以明遠為主帥,討伐叛逆。」
黃明遠沒有回答,楊廣又問道︰「明遠可是有什麼不妥。」
黃明遠乃說道︰「平叛漢王,為君效命,明遠自當責無旁貸,但明遠久在北地,與關隴世家又多有齷蹉。這關中府兵將領,多是關隴世家子弟出任,明遠擔心指揮不了眾人,反而耽誤了聖人大事。不若以明遠為一路將領,明遠定當誓死效命,擊破叛軍。」
除了黃明遠當主帥,那也只有楊素這一個人選了。
原來的時空中,楊廣沒有辦法,只得任命楊素掛帥,但現在有黃明遠這個更好的選擇,怎麼還會將權利再次交給楊素。
楊廣乃說道︰「明遠放心,朕賜你天子劍,節制諸軍,敢有抗命者,明遠皆可便宜行事。」
黃明遠眼看楊廣非自己不選,也不敢做第二白起推月兌,只得領旨謝恩。
此時楊廣有了黃明遠的籌劃,心中大定,無復之前的忐忑心思,這心情又暢快了起來。
現在已經快到五更了,過上一個時辰,天都亮了。但黃明遠還是不能在宮中過夜,只得準備先去兵部對付一個時辰再等著上朝。
禮制如此,楊廣也沒有留黃明遠。
黃明遠長揖在地,拜別天子,走到殿門處。想了想,終究還是沒忍住,又翻身回到殿中,向楊廣說道︰「聖人,皇太孫為國之儲君,雖與豫章王為同胞骨肉,但按照禮制,二人終究是君臣有別,今日二人的座位並立,實在是有違禮制,還望聖人名鑒。」
楊廣沒想到黃明遠會說這件事,也沒有解釋,只是說「知道了」,便讓黃明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