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來說,裴文安所部一路南下,所向睥睨,楊諒應該將資源傾向于裴文安,使其能順利攻入關中才對。但是晉陽之內的傾軋遠超想象。
西進一派的勝利,實際上便是北據一派的失敗。
北據一派見裴文安戰果顯著,竟然紛紛向楊諒詆毀裴文安,言其與堂兄裴矩私通,意欲投降關中。雖然楊諒信任裴文安,但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眼看眾人所言有鼻子有眼,楊諒也開始對裴文安產生了懷疑。
這時楊諒王妃的哥哥漢王府主簿豆盧毓向楊諒進言。豆盧毓是上柱國楚國公豆盧勣的次子,楊堅的妹婿昌樂公主駙馬豆盧通的親佷子,曾隨趙仲卿北伐。他原本是反對楊諒造反的,苦諫不听之後,便迅速調轉了陣營,成了造反派。
這時他見裴文安一路得勝,便趁機進言裴文安的戰果是否是楊廣誘敵深入的計策。朝廷畢竟實力強大,又有黃明遠這等良將,一旦裴文安孤軍深入,很可能便落入楊廣布置的大網之中,因此勸楊諒暫緩進兵,穩守河東。
此時楊諒又犯了優柔寡斷的老毛病,雖然裴文安、王頍等人都勸他關中兵力不足,但真實情況到底如何,誰也不清楚。豆盧毓所言正合楊諒心意,楊諒也準備見好就收。
這楊諒便給裴文安去信,要裴文安暫緩攻勢。
裴文安此時正勢如破竹,所向睥睨,見到楊諒的信,肺都要氣炸了。只是他還不能違背楊諒的旨意,因此裴文安便故意瞞著諸將楊諒的命令,企圖搶先渡河,攻佔蒲津關,造成兵逼關中的既定事實。
這樣急切的裴文安自是來不及修整,便命紇單貴為前鋒渡河西進。
實際上此時裴文安並沒有做好渡河的準備,糧草、船只準備的都不充分,乃是趕鴨子上架的結果。
此戰獨孤覽率部突襲,若是裴文安仰仗著兵多,不計傷亡的與獨孤覽僵持鏖戰,兵少的獨孤覽勢必只能撤回蒲津關內。而裴文安並沒有打過硬仗,只是在軍中做行政、參謀工作。因此有些紙上談兵,一見隋軍大股騎兵援軍到達,便驚慌失措,不僅沒有拼死奮戰,還錯誤的下達了撤兵命令,導致全軍損失慘重,戰果全丟。
實際上裴文安這一敗,就再也沒能站到黃河的西岸了。
從長安到蒲津關,三百里的路程黃明遠走了四日多,主要是為了熟悉軍隊。八月三日下午,黃明遠率中軍主力大軍抵達蒲津關。
此時距當日的大戰已經整整過去了兩日。
頭一日的時候,裴文安新敗,也不清楚對面隋軍的底細,沒敢貿然發動攻擊。到了三日一早,裴文安通過探子打听到對面的隋軍援軍不過數千人,因此又坐不住了。裴文安為求速勝,乃立刻整兵出擊,並令紇單貴、茹茹天保二人各率領兩萬人試探性地渡河,其率主力隨後。
獨孤覽以騎兵在河西岸步陣嚴防,隋軍盡是騎兵,往來支援迅速。裴文安為了發揮漢王叛軍人多勢眾的優勢,乃命渡河船只隊伍將陣型拉長,南北相連上百里,企圖利用人數優勢,趁虛渡河。
果然漢王叛軍渡河之後,數路齊發,鋪天蓋地。大河之上,無處不是漢王叛軍。
而獨孤覽手下只有八千騎兵,四面皆敵,每一處渡河的叛軍都要兼顧,乃前後不能相顧,只能被動防御。沒多久漢王叛軍便有數支部隊成功地渡河,開始搭建灘頭陣地。
獨孤覽眼看渡河的漢王叛軍越來越多,若是等對方建立前沿守備陣地,則此戰必敗。
這時堯君素建議被動防御難以破敵,要發揮騎兵的速度突擊優勢,主動出擊。
獨孤覽听後很是贊同,乃命堯君素和楊萬項二人分領五百精銳騎兵,直沖敵陣,企圖打對方一個立足不穩。
堯君素和楊萬項二人皆是猛將,更曾參與過當初的北伐,眼看對方背水列陣,乃仰仗馬快,倏忽輕出,往來沖殺,攪得對方天翻地覆,直殺得對方站不住陣腳。
不過叛軍畢竟太多,二人也只能充當救火隊員的角色。
雙方大戰兩個多時辰,荊元恆率部趕到,加入戰場,有力地支援了獨孤覽。此時隋軍士氣大陣,獨孤覽乃讓荊元恆率部接管防線,獨孤覽自率騎兵殺出。
此時荊元恆在後列弩陣,萬箭齊發,無數火箭射到漢王叛軍戰船之上。
大火滔天,禍及岸上部隊,裴文安所部損失慘重,動了下午未時左右,周法尚也率部抵達,隋軍勢頭更盛。裴文安無奈,只得命大軍撤回河西岸。
此戰漢王叛軍損失一萬多人,損毀大小戰船兩百多只,士氣進一步低落。
裴文安這個書生為了自己的成長交足了學費,心中也有些畏懼了。
黃明率部到達蒲津關之後,就見到大火未熄,尸體遍野的場面。獨孤覽成功為主力大軍趕到爭取了足夠的時間,黃明遠乃再三勉勵。
獨孤覽之父獨孤善早死,他身為次子在家族地位不顯。四年前也不過一個小小的將軍,跟著黃明遠數次立功,到今天年不到四十幾歲,便是朝中第二年輕的大將軍,前途無量。因此其對黃明遠也滿是感激,算是黃明遠在關隴世家之中為數不多的一個朋友。
黃明遠到達蒲津關,接管了所有權利,命周法尚和荊元恆二人以蒲津關為界,分別沿著黃河南北駐防,而將獨孤覽所部和驍果軍這支軍隊攥成一個拳頭,等待裴文安露出破綻。
黃明遠又命麾下將士,每一伙增設一帳,增設一釜,佯裝成兵多將廣的樣子。黃明遠更是命後軍崔彭所部,每日打著不同的旗號進入蒲津關,到了夜晚再悄悄地潛出。
如此這般,整個蒲津關的隋軍將旗遮天蔽日,光大將軍旗就有五六面,其他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騎更是有上百面之多。
對岸的裴文安眼看隋軍越聚越多,心中大驚,隋軍怎麼這麼強大,如此如山如海一般的聲勢,怕不得有十萬人之多。其他各軍將領,更是心生畏懼,每日被隋軍趕到的旗幟嚇得心驚膽戰,猶如草木皆兵一般。
此時裴文安也心生了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