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州之戰後,大軍或是臨時留守,或是班師回朝。黃明遠因為要處置絳州、晉州等地事務,也沒有返回晉陽。
黃明遠的求入朝信送到洛陽之後,天子便同意了他的入朝。只是之後周羅身死,耽誤了時間。等到黃明遠安置好晉州、絳州等地之事,已經是十一月底了。
黃明遠不再耽擱,直往洛陽而去。
此時楊廣剛到洛陽,便有大動作。十一月初,發丁男數十萬掘塹,自龍門東接長平、汲郡,抵臨清關,渡河至浚儀、襄城,達于上洛,以置關防。
前往洛陽的路上,黃明遠見到數股浩浩蕩蕩的民夫隊伍的集結、做工。整個洛陽外圍簡直成了一個大工地,盡是熱火朝天的民夫做工場面。
對于掘塹挖溝之事,黃明遠持保留意見。這般浩大的工程,不僅傷了民力,且沿途損壞的良田無數,至于到底有多大的防御效果,卻是難說。
而且黃明遠心中止不住地擔憂,不僅僅是掘塹之事,而是楊廣已經露出了好大喜功、不恤民力的征兆。
黃明遠很是無奈,卻不知該如何應對。
黃明遠從孟津渡了河,洛陽已在望。納言楊達和內史侍郎裴蘊二人親自出洛陽城迎接。
因為黃明遠的到來,天子特意為黃明遠準備了一場歡迎儀式。歡迎場面空前盛大,錦繡異常,裴蘊更是直言此乃天子特意為黃明遠安排的。
雖然這般安排體現了天子對于黃明遠的看重,但是對于黃明遠來說,如此規模宏大的儀式不僅使得黃明遠難以低調,而且如此行徑著實是奢侈了些。
不過,黃明遠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異狀,他的臉上所展現的始終是對天子的忠誠與熱忱。對于每一個臣子來說,如此隆恩,夫復何求。
入城之後,黃明遠直趨皇宮,拜見天子,而不必等候天子的召見,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事情。
眾人除了艷羨還是艷羨!
黃明遠所趕赴之皇宮,非漢魏洛陽城皇宮,是朝廷為天子臨時修建的離宮。
洛陽城自北魏滅亡之後,已經近百年不為國都。尤其是北周、北齊在此地爭霸拉鋸,洛陽城損毀嚴重。尤其是北魏的殘存宮殿,年久失修,破敗不堪,早就難以居住。走在洛陽城的街道上,黃明遠倒是理解了楊廣為什麼重修洛陽城了。
黃明遠進了正殿,楊廣早就在此等候。黃明遠遠遠的望去,只見楊廣龍威燕頜,不怒自威,冷峻犀利,寒氣逼人,使人不敢直視之。
這才短短幾個月,楊廣較楊諒初叛亂之時的緊張與克制相比,天子之威,躍然而出。
楊廣真是天生的雄主。
黃明遠忙凜然神色,月兌去鞋襪,解下佩劍,小步直趨入殿。離著楊廣有十余步的距離,黃明遠便跪在地上拜道︰「臣並州道行軍大總管河北安撫大使黃明遠拜見聖人!」讀書啦
黃明遠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個頭。楊廣並沒有第一時間便阻止黃明遠的行禮,而是等到黃明遠三個頭磕完,這才熱情的將黃明遠喚起。
楊廣對黃明遠很滿意。
「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是大臣夢寐以求的三件事,尤其是「贊拜不名,入朝不趨」這兩點,對于重視禮儀的儒家士大夫來說小步直趨、報名入殿會顯得這人很是狼狽。到了黃明遠這個級別的大臣,一般都享受「贊拜不名,入朝不趨」這兩點特殊禮遇。
不過黃明遠今日御前,仍然小步直趨入殿,大禮儀參拜,極大地滿足了楊廣的虛榮心,使得楊廣甚為滿意。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楊廣對于氣派、尊重、虛榮感這些東西特殊的在意,因此黃明遠不斷提醒無論什麼場合,都給足了楊廣面子。
這時楊廣從位置上起來扶起黃明遠,也給足了黃明遠殊遇,算是君臣相宜的典範。
黃明遠坐在一側榻上,便與楊廣談起了關于河東的事情。黃明遠一月破晉陽,生俘漢王,漲足了楊廣的面子,因此天下人再無人敢小覷楊廣的威嚴。憑借著這次大勝,楊廣直接全面地掌握了朝政,並無絲毫的過度。
這些日子以來,楊廣動作迅速,不斷地提拔官員,改革制度,發布施政綱領。仁壽四年尚未過去,大隋便直接越過了後楊堅時代,開始了楊廣一朝的全面發展。
今年十月底,楊廣下詔不再給女子授田,同時免除婦女及奴婢、部曲的賦稅,規定男子二十二歲成丁,算是一次不小的改革試驗。
受田和賦稅涉及到國家多個方面的利益,阻力極大。而超出所有人想象,楊廣用出色的政治手腕與強硬的態度將此事順利推行下去,也使得其威望更加顯著。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不管楊廣的政策好與壞,目的與否,而實際上最大的意義便是其天子的態度在大隋順利的試行。
當然誰也想不到,未來十年,天子的態度似乎太多了,多到壓垮了這座盛極一時的王朝。
此時的楊廣還是有一些小興奮,他雖然一開始便步子跨的大,但也是在試探中進行。若是他的政治主張無法推行,他勢必要開始朝臣方面的變動,甚至是更激烈的動作。也幸好上一任天子楊堅不喜歡授予高職,因此楊廣上台時只有三個宰相,大將軍幾乎全部空缺,給了楊廣充足的騰挪空間,合理發揮人事的作用。
當然楊廣也清楚他在朝中最大的支持除了本身的天子之威,便是一路高歌猛進的平亂大軍,否則也不會在黃明遠來洛陽是給予黃明遠這麼大的恩遇。
而黃明遠不驕不縱的態度讓楊廣很滿意,至少現在黃明遠還是一個合格的鷹犬。
黃明遠高度集中著注意力,不使自己有絲毫的放松,他不斷地提醒自己曾經的晉王再到後來的皇太子,再到現在的天子,這是三個人,不能一概而論,更不能以相同的態度對待。
因此黃明遠一絲不苟地述說著河東地區的全部情況,而楊廣也全神貫注地听著,不時地點頭或開口詢問。
君臣之間,頗為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