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五日下午,晴空萬里,微風拂煦,陽光正好。
黃明遠一行人剛一到達刺史府,早就等在此地的一眾江南世家的人物便擁了上來,將黃明遠團團圍住。
眾人熱情洋溢,態度親切,言語之中無不顯露著一絲諂媚。利益面前,有些臉面也便不值錢了。
劉權上前給黃明遠一一介紹眾人,能來此的至少家世上都不差。黃明遠雖然盡皆不認識,但也向眾人保持了最大的善意。
一眾人簇擁著黃明遠進入刺史府,到了酉時,準時開宴。
相對于北方的宴會上的莊嚴大氣,南方的宴會少了幾分拘束,更多了一些魏晉時期的灑月兌和肆意。眾人雖然皆有位置,但相互之間,三五成群,也是各自盡興,並無太多的約束。幸好眾人對于今日之事還有分寸,沒有人當眾服食五石散,否則這宴會堂上怕是要來一場當場果奔了。
宴會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
或許是這些南方世家骨子里就有魏晉士子的放蕩不羈,不少人酒醉之後,又歌又舞,恣睢任意,無拘無束,倒是令人心向往之。
相對于這些江南世家子弟的隨意,黃明遠就相對要克制的多。他本就不太適合這種場合,也不擅長長袖善舞的交際手段,因此雖然也在宴上,但只是淺嘗輒止,始終保持著清醒,並未沉浸。
黃明遠坐在主位上,滿含笑意,卻是不動聲色。不少人覺得如此不妥,他們沒能與黃明遠打成一片,而那些恣睢任意的人反倒成了黃明遠的笑話了,但即便如此,也沒人敢上前灌黃明遠的酒。
酒過三巡,這時吳州世家的領頭人物顧弘上前行禮道︰「老朽顧弘見過國公,南國本是豐饒之地,國公南來,為我吳州百姓掃平冤屈,安定地方,余等身為地主,本該代表江南的百姓盡地主之誼。可余等眾人見識短淺,使國公不能盡歡,若因此怠慢了國公,請國公恕罪。」
江南百姓,你能代表的了嗎?
這顧弘是南陳忠臣顧野王之子,今年已經六十余歲。他雖然是個白身,卻是吳州世家的領頭羊,似乎也能代表江南的百姓。
黃明遠自不會與顧弘爭這些東西,他拿江南百姓壓自己,自己便本著尊老愛幼的美德回道︰「顧公客氣了,公等皆是大才,而明遠這個武夫才是真的粗鄙之人。至于這怠慢之語,顧公說笑了。這無論江南、江北,都是大隋國土,我等皆在聖天子麾下,沐浴著聖天子的恩德,雖然一在中央,一在江南,相隔萬里,但心卻是一般。既不分你我,又如何言怠慢。」
顧弘想割裂南北再談,但黃明遠偏不讓你如願。咱倆不是南北之間對等的關系,而是中央與地方的上下關系,我是上,你是下。
顧弘踫了個釘子,忙點頭稱是。黃明遠年輕輕輕,就已是一國之相,不可小覷。顧弘也沒有繼續與黃明遠交鋒,這時候也不是談論事情的場合,具體的利益交換要到宴會之後才能細談。
眾人一番恣睢,到了戌時左右,一開始的縱情宴飲才結束,實際上這個時候整個宴會才進入高潮。
接下來便是由舞伎給黃明遠獻舞。61文庫
這貴族的宴會比後世的宴會有趣熱鬧多了,娛樂項目眾多,而江南世家的宴會更是個中翹楚。但因為今日是眾人宴請黃明遠,本就有很深的政治意味在其中,因此很多節目都不適合。而且黃明遠為人沉穩干練,性情謹慎多疑,雖然身前鶯鶯燕燕環繞,但並未沉迷于酒色,因此眾人為其準備的很多項目也就無法進行。
到了最後,只剩下最隆重也是最重要的獻舞了。
眾人散開,分別坐到兩側,留出大堂中的位置。
這時一名一身淡青色的翠女敕煙蘿衫,下著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青色的翠水薄煙紗,頭戴白色面紗的女子緩緩上前,開始獻舞。折縴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女子發飾上點綴的珠子和流蘇輕盈的舞動著,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在移動;秀發和腰肢來回的擺動著,就好像龍躍蛇舞一般空靈。
此女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使人如飲佳釀,醉得無法自抑。
眾人對此女驚為天人,看得或是不住點頭,或是微笑不語,或是兩眼泛光,不一而足,但大多為此女的姿色與舞技所折服。
這時此女獨舞舞罷,從其兩側又上來十六名陪舞的女子,環繞此女,微微輕動。而中間的女子忽如間水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似有無數的花瓣飄飄蕩蕩的凌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牽著一縷縷的沉香。
黃明遠也是不住地點頭,這般技藝,就是皇宮里的歌姬也不多見。
一曲舞罷,眾人拍手叫好。
這名領舞的女子在十六名伴舞女子的環繞下,慢慢地向黃明遠靠近。離著黃明遠有一丈多的距離,已經到了黃明遠面前。這領舞的女子緩緩伸出一只手,遞向黃明遠。
一旁的眾人滿是艷羨。
不少人心中酸溜溜的,黃明遠真好福氣,江南世家竟然找到這般絕色來孝敬黃明遠。
面對此女的搭手,黃明遠自不能像猴急的豬哥一般不顧臉面。只是看著對方的眼楮,面含憂色,讓人心痛,總感覺自己似乎是認識此人。
而且雖然眾人都為女子的驚人之舞所影響,但黃明遠卻並未失去警覺。一般獻舞之後,舞者或是下台離去,或是堂上拜謝,很少會有主動靠近主位上的人的。所以此人一靠近,黃明遠便立刻警覺起來。
此女離著黃明遠有半丈的距離,人已在其桌案前了,這已經算是一個較為危險的距離。
黃明遠眉頭微皺,一側的雄闊海也剛要上前擋住此女前進的道路。而這時此女身側的一個陪舞,忽然從下擺裙中拿出一支小弩,對準了黃明遠。
在眾人的驚慌失措之中,此人對準黃明遠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