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楊廣來說,不管最後查到的結果是什麼,他都準備將之潑到朝廷世家的頭上,他準備再次清洗一部分不合作的世家,再狠狠削打一番對方的聲望。
此事在楊廣的眼中,已經從事關佛、道的邪教生亂轉移到世家大族對他的陰謀對抗上。自始至終,楊廣都只認為能夠威脅其統治的是世家大族,至于佛、道兩家,再是龐大,終無兵馬,難以成事。
至于黃明遠的建議,楊廣最後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是否整治佛、道兩派。畢竟佛、道兩家,雖不掌握權力,可涉及到的事情太大,容易導致的連鎖反應也太多。不過楊廣也同意全國範圍內打擊邪教,尤其是針對河北、青兗等原北齊故土內的邪教組織。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定鼎門事件還沒有結束,河北的僧人高曇晟便在涿郡懷戎縣(今河北涿鹿市)發動了叛亂。
高曇晟,無論是中國宗教史還是中國造反史都不得不提的一個人物,並不是他勢力有多大,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和尚皇帝。朱元璋只是曾經當過和尚,然後投軍,做到了皇帝,而高曇晟則是直接率領一群和尚造反,然後稱帝。
高曇晟本來只是懷戎縣的僧人,仗著家族勢力,自稱是北齊皇室之後,廣招羽翼,聚眾數千。尤其是他在寺院之中,養了數百名武僧,整日里不說念經拜佛,打坐參禪,而是專習武藝,打熬身體。這些人全無出家人的慈悲心腸,而是仗著武力在懷戎縣欺男霸女,剝削百姓,無惡不作。
而懷戎縣又在太行山以北,靠近口外。朝廷的勢力在此多有不足,而高曇晟作為一個和尚,又有著家族勢力的支持,在懷戎縣勢力很大,其氣焰也越發囂張。
大業五年十二月,正值年尾,懷戎縣百姓普天同慶,官民也一同舉行祭祀活動,引得很多人前來圍觀。
高曇晟率領五十僧兵突然闖入祭壇,殺掉正在祭祀的縣令及守將,然後裹挾全城人民公開造反。佔據縣城後,高曇晟自稱大乘皇帝,國號「佛」,年號**,立尼姑靜宣為皇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年頭想要造反的人並不少,真正去造反的人也不少,可是如高曇晟這般把造反當做兒戲的還真是少要。
高曇晟佔據懷戎縣之後,既不攻城略地,擴充實力,也不積極備戰,防範隋軍的圍剿,而是發了幾十份招降告示送給周邊的隋軍州縣。
高曇晟對著周邊隋朝官員,以及土匪、流寇,紛紛封官許願,令其依從,使得整個懷戎城內,「公爵滿街走,總管多如狗」。
可惜這一切都是高曇晟的自嗨自樂。
懷戎縣叛亂之後,消息傳到薊縣,很快幽州總管府的駐兵便兵發懷戎城,不到三日,隋軍便攻破懷戎城,而高曇晟本人也死于亂軍之中。
一場鬧劇一般的造反不到半月便被平定。
而此時的懷戎縣已經是一地雞毛,高曇晟佔據懷戎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便令全城半數以上的男子全都出家做和尚,而女子則盡皆為尼姑。他又將城中的官府盡改做寺廟,而把他的寺廟改作為宮殿,所有文武大臣,也盡皆剃去頭發,身披袈裟。
等到隋軍破城,滿城的男子,都剃成了禿瓢,令人哭笑不得。西西
高曇晟的叛亂來到快去的也快,但其背後卻有著無數的隱情。
這高曇晟在懷戎縣盤踞多年,也不是傻子,現在大隋正強盛之時,高曇晟如何敢逆勢造反?
原來去年年中,懷戎縣來了一個道士,尋上門來。說也奇怪,和尚、道士本是兩家人,生來便是敵人,相互見了,不痛毆對方也就罷了,這道士怎麼敢到和尚門前。
高曇晟本以為這道士消遣自己,就要讓人將其痛打一頓轟出去。
沒想到這道士還真有點本事。道士一見到高曇晟,倒頭便拜,口里念念有詞。高曇晟滿是疑惑,這道士便告訴高曇晟他會望氣,而高曇晟身邊有五色祥雲環繞,氣運不凡,非常人也。
高曇晟大喜,乃讓這道士給他算上一卦。
道士算完之後,直驚呼高曇晟乃是西方的佛子降世,將要直登天子之位,御極天下,麾下也會有西方十八位金身羅漢下凡助陣,替佛子掃平天下。
道士的話說道高曇晟的心坎里,他大喜過望。高曇晟一直認為自己有北齊皇室的血脈,登基為帝,乃天理昭昭之事。
此後高曇晟將這個道士引到家中,視為軍師一般的人物。這道士也給高曇晟出謀劃策,很快便使得高曇晟的勢力大漲。而高曇晟對其也越來越信任,最後竟達到言听計從的地步。
這在祭祀之時襲殺縣令便是這道士獻的計。
佔據懷戎縣城之後,高曇晟志得意滿,在眾人勸說之下,他便得意洋洋地登基做天子了。
而隋軍圍城,大廈將傾,高曇晟這才發覺之前的道士已經不見蹤跡。此時他進不能進,退不能退,而本身也沒有多大是才能,只能仰仗身邊數百名和尚兵,最終懷戎城破。亂軍一擁而上,高曇晟被爭強功勞的眾人給殺死。
臨死之際,高曇晟還念叨著他的軍師,他是佛子降世,有十八羅漢助陣,你怎麼就突然跑了。
殊不知那道士並沒有騙他,他果然在今年成了天子,還有了一個尼姑皇後,只是沒想到的是這天子只做了不到半個月就死于非命。
而此時遠在三百多里外的薊縣,一個道士正騎著一匹瘦驢悠哉悠哉的趕路。這道士邋里邋遢,也看不出真實的年齡,如果黃明遠能夠在這里,便能認出這個老道士便是離開自己快要十年的凌敬。
而此時的凌敬已沒有當年初出茅廬的青澀模樣,他只是一個髒兮兮的游方道士。
幽州總管府平定了轄區內的叛亂事件,很快上報到天子那里。若是平日,這般叛亂也不過是幾個愚夫愚子的鬧劇,甚至都到不了天子的桌案上,可事涉僧侶,剛過去的定鼎門事件還沒有落幕,誰也不敢將此事隱瞞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