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不得不戰

乙支文德狼狽歸陣,黃明遠也下令全軍退回營中,今日不戰。此時攻擊,只得讓高句麗無暇顧及乙支文德的身份,使乙支文德轉危為安。而隋軍撤退,才能讓乙支文德身份之事在高句麗營中發酵,讓其麾下的將領有時間對其產生質疑。

果然不出黃明遠所料,隋軍避戰,本來已經做好防守準備的高句麗軍隊如同一拳打到棉花上,也只得返回。

今日陣前黃明遠與乙支文德一晤,雖然時間短暫,但其麾下將士早就听到了內容。眾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主帥乙支文德竟然是個隋人。雖然此時的高句麗人不僅不會歧視隋人,反而面對隋人時有些自卑,但這絕不意味著他們可以接受乙支文德的身份。

尤其是高句麗把自己放在一個反侵略的位置上。

對于高句麗人來說,隋人就是侵略者。去年一戰,雙方打生打死,各自傷亡無數,整個高句麗一片凋零,平壤城更是差點被攻破,高句麗一族哪家哪戶沒有戰死的男丁。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是隋人導致的,隋人是他們的仇人。

眾人議論紛紛,立刻就對乙支文德的立場、忠誠產生了懷疑。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此時,但見今日乙支文德在陣前的表現,不少人都有些相信了此事。而且不少人已經準備開始倒乙支文德。

乙支文德本人雖然為軍中主帥,但其部下大部分人還是高句麗貴族出身,並不買乙支文德的賬。

乙支文德本人是高元的心月復,也是朝中保皇派的領袖人物,但也是高句麗實力派淵太祚、姜以式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高句麗世家大族權傾朝野,勢大難制,高元用乙支文德來制衡本土權貴,乙支文德實際上是充當了大隋黃明遠的角色。而高句麗本身國土狹小,勢力單一,高元本身又沒有太多權利,因此乙支文德本身並沒有太多騰挪轉移的空間。

這一次黃明遠道破其身份,可謂是給淵太祚等人送了一份大禮,正好借淵太祚的刀來殺人。

回到城中的乙支文德百思不得其解,黃明遠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乙支文德的確出身尉遲家,他是北周青州總管尉遲勤的四兒子,是個庶子,從小不受重視。家族反抗楊堅落敗之後,乙支文德跟隨家人從光州(今山東省萊州市)渡海前往高句麗。但途中遭遇了海難,船只沉沒,家族之中只有乙支文德一人活了下來,到達了朝鮮半島。

此時乙支文德擔心若亮明身份,大隋會向高句麗討要自己,因此便詐稱自己姓乙支,是遼東北面的鮮卑人。

遼東以北的叢林之中的部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乙支文德本身就是鮮卑人,相貌也是胡種,因此便瞞過了對方。後來乙支文德在高句麗逐漸發揮才能,得到平原王高湯的信重,用為大將。到了今天,成為高句麗舉足輕重的將領,已經三十多年。而當初剛弱冠的乙支文德也成了一個兩鬢微白的老人。

這是乙支文德最大的秘密,他本以為會將其帶到墳墓里。

雖然不知道黃明遠如何知曉自家的身份,但乙支文德很清楚這件事在此時被曝光的後果。

怕是連高元也會對他懷疑,畢竟他是一個隋人。

至于淵太祚等人,本就對其恨之愈死,哪里能放過這種機會。而且這十幾萬大軍,誰還敢將其放到自家手中。

乙支文德滿是苦澀,一個失去了祖國的人,他無論何時何地,都沒有根。有那麼一瞬間,乙支文德甚至希望可以返回中原,畢竟他在那里長到二十歲,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但很快他便否決了這個想法,不說他和大隋王朝的血海深仇,單單是他的身份,就是回到大隋,能夠得到楊家人的信任嗎?

乙支文德並不想做個寂寂無名之徒,了此殘生。

這邊乙支文德正思索前路,便有軍中將領,以大將梅龍為首,前來質問今日黃明遠的說法,質問乙支文德是否是隋人?

這些人都是高句麗的貴族,素來看不上他。

往常仗著上下級的關系,還能勉強維持一個體面。今日沒想到黃明遠爆了個大料,梅龍這些人也坐不住了,竟然絲毫不給乙支文德臉。

乙支文德嚴厲地駁斥了眾人的說法,他告訴眾人這些不過是隋軍為了擾亂高句麗軍心而散布的流言,不可輕信。

梅龍也沒有什麼證據,不能處置乙支文德。畢竟軍中上下有別,他們只得暫且相信乙支文德的話,但他接著便對乙支文德的守備策略表示不滿。

梅龍以為不可困守白岩城。

姜以式兵敗身死的消息已經傳來,遼東城那樣的堅城都不能抵擋隋軍,導致高句麗諸將認為困守城池根本沒什麼意義,不若主動出擊,與隋軍決戰。

梅龍是淵太祚的妻弟,身份貴重。有他挑頭,不少人也紛紛贊成,都認為守城之事,實在是以弱對強,他們高句麗怎麼也算半個馬背上的民族,若是野戰,根本不是隋軍這種種田的民夫可比的。

因此諸將皆請戰。

乙支文德大驚,這時候怎麼能和隋軍一戰,怕是黃明遠就等著白岩城主動出擊。眾人光記得遼東城被攻破,難道忘了去年遼東城西大戰了嗎?

但是乙支文德沒法拒絕。現在所有人都在懷疑他,如果他此時再避戰,很容易讓眾人以為他真的和隋軍有聯系。

而且現在諸將對他極不信任,他必須以一場勝利來重新收拾人心。所以哪怕不願意,但這仗還非得打,而起必須打勝。

乙支文德最終同意了諸將的意見,梅龍這才帶著眾人返回。在梅龍看來,乙支文德一個卑賤之徒,僭越貴族之位,可謂是他們的恥辱,這次他要率軍取勝,然後趁勢將乙支文德趕下去。

當夜,從白岩城往四面八方,不知道走了多少信使。乙支文德也很清楚這些人是做什麼去的,但他只得咬死了牙撐著,至少在擊敗隋軍之前。

這一夜過得極其漫長,直到月亮墜了下去,雙方營中也有無數人沒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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