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孫焦也沒得選擇,只能反了。
此時反可能有一線生機,不反則必死無疑。無論是張冠之還是孫焦,皆是已經沒有什麼僥幸。況且,吳王朱燮已死,他們也沒有了最大的羈絆,他們這些舊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歸于劉元進的麾下。
幸好眾人部曲還在,尚有一戰之力。
朱燮當初布置城防,主動請纓,將部下全部布置在最容易受到攻擊的北門。而朱燮本人日夜守在城門上,因此其部下四千多人也各歸各位。
這一切都幫了孫焦大忙。
對于孫焦來說,把著北門,便能有多個選擇,實在不行還可以突圍逃跑。
當然孫焦也很清楚,僅憑手下這四千多人,根本不可能與劉元進的近三萬多主力交戰。而往南都是劉元進的地盤,往北便是隋軍,稍有不慎,便是全軍覆沒的局面。
此時朱燮已死,實際上毗陵軍投降大隋的最大阻礙也不存在了。孫焦眼看進退兩難,索性便投了隋軍。他們把持著錢塘城北門,若是將此城門獻給隋軍,必得大功。再加上早前投奔隋軍的侯文師,他們也能立住腳。
說干就干,孫焦遂派弟弟孫班前往隋軍營中投降,自和張冠之領兵應戰。
孫焦很清楚錢塘城的北門是他們投降的最大本錢,守住本門,便能拿下降隋的第一功。而若是丟了北門,他們便只是一群普通盜匪,隋軍怕是根本不會正眼瞧他們,因此若非萬不得已,北門絕不能丟。
當然錢塘城北門也關系到劉元進的生死,劉元進為了趕在隋軍到來之前奪回北門,必會不顧一切地發動攻擊。
孫焦麾下毗陵軍四千余人,至于其中傾向劉元進的則不知道有多少。
孫焦乃令張冠之率領兩千人守城門,在隋軍到來之前保證城門是打開的;而孫焦本人則率領另外兩千多人守城牆。
每個城池的四面城牆基本上都是相通的,所以東、西二門的守軍可以通過城牆源源不斷地趕到北門。守在城牆上的孫焦的壓力可想而知。
孫焦乃命人將北門的滾木礌石全部轉移到北門城門樓子兩側,堵塞道路。又命士兵在其後組成矛陣,用以堵塞城牆。
而城門下的張冠之卻是無險可守。他放下吊橋之後,便令人用大斧砍斷了鐵鏈。又擔心城門守不住,便讓人用錘子、斧頭將北門的城門活活砸爛了。
二人望著北面的天空,眾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隋軍的救援是否及時。往日里最厭惡的人,此時卻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此時在皇宮的劉元進也听到孫焦、張冠之二人造反的消息,心中大為驚懼。二人佔據了錢塘城北門,若是再投降隋軍,則錢塘城便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這時諸葛殷便勸劉元進速速調兵平叛,務必盡快殲滅孫、張二人。而且諸葛殷還建議劉元進將位于石甑山的劉元安所部調回城來。雖然石甑山和錢塘城互為掎角之勢,乃是錢塘城外部最重要的據點,但若是錢塘城不保,則守石甑山也沒了意義。實在不行,令石甑山的守軍在錢塘城北門列陣,以阻擋隋軍,為城中守軍殲滅孫、張二人爭取時間。
這樣做的結果不言而喻,犧牲劉元安所部以保證錢塘城的安全。
劉元進的心滴著血,卻只得同意了諸葛殷的建議,棄卒保車,必須如此。他又命朱封與劉元昌、吳實三人分別從三個方向攻擊北門,務必在最短的時間破敵。
大隊的軍隊分別沿著城牆和街道往北城門趕,一時之間,整個錢塘城山雨欲來,氣氛緊張到極點。
朱封諸軍到了北城門處,只見城門下已經堆滿了各種滾木和拒馬。這些本來都是防御隋軍的,沒想到先用到他們身上。
昔日的袍澤此時已經成了敵人,雙方相見,分外眼紅。
朱封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先進行勸降。
雖然朱封再三向孫焦、張冠之二人保證,只要二人放下兵器,天子必既往不咎。但孫焦、張冠之二人也不是傻子,這個時候,天王老子保證都沒有用。
朱封也是無奈,卻知道時間緊迫,眼看勸降無效,立刻命令三軍壓上,毫不留手。
大隊的人馬密集如雨,向北門上下涌去。
此時城門之上,孫焦靠得是雜物堵路。而劉元昌、吳實二人則命令部下,不避箭雨,清理城頭上的滾木礌石。一塊又一塊的石頭被抱著扔下了城牆。
因為時間緊迫,孫焦布置的雜物不多,很快便為兩側的賊軍清理干淨。
孫焦一面讓弓箭手覆蓋射擊,一面指揮矛陣突擊。長矛泛著寒光,密不透風。一眾士兵踩著鼓點,不停地向前突刺,有被刺倒的,盡被踏過。很快長長的城牆上邊出現了一條血路,鮮血順著城牆往下直流。
劉元昌眼看對面的矛陣無敵,便調集刀盾手向前堵缺口。這時候最好的辦法便是弩陣,但賊匪自是沒有成編制的弩兵。
一眾刀盾手看著矛陣,心底發寒,但不敢後退,身後盡是督戰的人。
眾人一手提刀,一手提頓,迎著長矛向前沖。不時出現長矛透體的聲音,或是矛折,或是盾裂。雙方用在城牆上撕扯。
劉元昌又命人調來數十張大盾,讓士兵扛著往前沖。這些大盾本來是防騎兵的,長矛也刺不透。因此眾人頂著大盾,又向前突去。
對面的矛陣擋不住大盾,只得對著大盾亂刺,從縫隙中刺殺。雙方來回爭奪,堪稱最原始的肉搏。
這時劉元昌也在後組織成了矛陣,一批長矛配合一批死士,便成了最惠而不費的矛陣。即使殺傷力不如對方訓練有素,但只要不怕死和人多,便能與對方消耗。
兩邊的矛陣來回突刺,前排的長矛手紛紛被刺死,一排接著一排的士兵不斷向前涌,城牆之中成了最慘烈的絞肉機。
雙方已經不知道傷亡了多少,密密麻麻的尸體布滿了整個城牆。似乎這個時候雙方都在發泄著最後的瘋狂,而倒下的士兵,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