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遠送走眾人,返回屋子里,正看到袁寶兒抱著虞世南寫的那首詩正發笑。
黃明遠走過來笑道︰「寶兒為何發笑?給我說說。」
袁寶兒笑道︰「那個虞世南真有才學,一首詩就那麼一會便寫出來了,寫的又敏捷,又有意思。只是他寫的是什麼意思,寶兒不知,總是感覺是好的。」
黃明遠「哈哈」大笑。
「他是夸你呢!」
看到袁寶兒笑語晏晏的樣子,黃明遠醉醺醺地說道︰「我看你這麼欣賞這個虞世南,不如我也效仿楊太僕,成人之美,將你送給虞世南做妾。」
當初李德林之子李百藥,少年倜儻,看上了楊素的一個寵妾。竟夜入楊宅,與楊素的寵妾幽會私通。結果東窗事發,被楊素逮個正著。楊素惱羞成怒,欲治李百藥死罪。當李百藥被推上來時,他發現李百藥是個「年未二十,儀神雋秀」的英俊少年郎,不禁惜才之情頓起,動了惻隱之心,便說道︰「聞汝善為文,可作詩自敘,稱吾意當免汝死。」
長得好可以為所欲為啊,當隔壁老王都比普通人強。
李百藥生死關頭,才思忽至,一氣呵成,當即成文。楊素看完,表情欣然,當場把愛妾賜給李百藥為妻,「並資從數十萬」。後來楊素竟又奏請隋文帝,授李百藥為尚書禮部員外郎。李百藥財色兼收,而且還因此當了官,成為一時佳話。
袁寶兒听得黃明遠的話,登時花容慘淡,默然無語。
黃明遠今日實在是喝得有點多,太長時間沒有放松,所以一時沒有控制量。此時酒力上來,昏昏欲睡,黃明遠便躺倒榻上,「呼呼」大睡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黃明遠為門外的嘈雜聲所驚醒,有些不悅地說道︰「外邊是誰在大呼小叫?」
這時一直在門口守衛的侍衛在門口稟道︰「回大將軍,院里有人投繯自盡了。」
黃明遠有些吃驚,坐了起來,酒也醒了一多半,便說道︰「誰自盡了,你且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此時酒後剛醒,黃明遠頭還有些懵懵的。
這時有個侍女慌慌張張地跑到黃明遠的院子里,大聲喊道︰「家主,袁娘子投繯自盡了。」
黃明遠一驚,忙站起來。
「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慢慢說。」
那侍女忙將袁寶兒投繯自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黃明遠。原來袁寶兒听得黃明遠的笑語,自恨剛才無心看了虞世南作文,使得黃明遠以為她有意虞世南,要把她贈給對方。
實際上是袁寶兒不知道黃明遠只是在開玩笑,反而當了真。
因此當黃明遠睡著之後,她便悄悄退出,回到自己的房間,便懸了一根腰帶,要以死明志。
黃明遠听得袁寶兒自盡的消息,忙起身往袁寶兒院子里而去。
進得房間,正看到侯巧文抱著袁寶兒在勸慰對方。誰曾想此時袁寶兒看到黃明遠,又「呀」一聲哭了出來。
這時侯巧文站起來走到黃明遠身前跪下,向黃明遠說道︰「郎君,若是寶兒妹妹有什麼錯,看在她性格憨直,就請原諒她吧。」
黃明遠一把將侯巧文扶起,然後走到袁寶兒榻前。只見袁寶兒兩眼含淚,釵橫鬢亂,臉色蒼白,容顏變色。
黃明遠坐到袁寶兒身前,輕聲問道︰「今日寶兒可是痴了,這是何故?」
袁寶兒委屈地說道︰「郎君,寶兒今日錯了,以後再‧‧‧‧‧‧再不敢,求郎君不要把我送給那個人。」說著「哇」一聲又哭了起來。
黃明遠輕輕給袁寶兒拭去眼淚,笑道︰「寶兒這麼好,我怎麼舍得把你送人,剛才是我失言了,你如何當真了。」
袁寶兒這才破涕為笑,又為之前的事情感到羞赧,便把臉藏到被窩里,不敢再看人。
這時七七也從外面著急忙慌地趕來,看到袁寶兒沒事,這才放心。她剛才出府了,剛回來便得了消息。
這時七七便向黃明遠問道︰「郎君,寶兒是何事要自盡?」
黃明遠便把之前袁寶兒看虞世南寫文章,自己便戲言要將她贈給虞世南的事情述說了一遍。七七听後,點點頭說道︰「婦人家有些烈性也是的。」
黃明遠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七七的話在這個時代,是沒有錯的。
黃明遠轉身回到榻上,又安慰了袁寶兒兩句,才將袁寶兒交給七七和侯巧文,自己一人離開了。
離得袁寶兒的院子,黃明遠沒有回院,而是去了府上的後花園。
此時天冷,雪還沒有完全停,寒風一吹,刺骨的很,也讓黃明遠感到無比的清醒。
不得不說,今日袁寶兒的事給了黃明遠很大的震撼。一條人命,差一點就因為自己一句戲言而沒了。
黃明遠坐在亭子里,不住地嘆道︰「自己也算是從後世講究自由、平等的時代來到,雖然這些年東征西討,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上輩子的教育早就拋光了,但那些都是戰場上的事,自己還是堅持底線的,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不把人當人看。
人之所以區別畜生,就是因為人是講禮儀道德的。
雖說這看起來就是一句戲言,一件小事,其實就是自己沒把袁寶兒她們當成人,而是當成一樣東西。自己今日能說出把一個小妾贈給別人,是不是明日便能不把其他人當人,後日便能跟楊廣一樣,大肆奴役百姓,為所欲為。
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故見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
用後世的話來說,自己飄了。
黃明遠在院子里坐了一會,這時七七匆匆趕來,拿著一件大氅給黃明遠披上。
「郎君,院子里涼,還是早些回去吧!」
黃明遠裹著大氅,扶著七七坐下,然後問道︰「七七,我是不是跟以前相比,有什麼變化?」
七七不知道黃明遠為什麼這麼問,便說道︰「郎君是比以前更有威嚴了。」
威嚴,未必是個好詞,因為這也意味著自己越來越不好親近了。或許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堅守的東西給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