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人與靺鞨人聯合南下,準備肆虐遼東的時候,一直負責鎮守四平的黃明禎也向北出擊,準備直搗高句麗人和靺鞨人的老巢。
黃明禎很清楚,他在四平城內坐擁數萬精銳,淵太祚但凡不是瘋狂到家,便不會主動攻打四平。淵太祚不來,黃明禎卻不能守株待兔,為了徹底摧毀高句麗人的抵抗,他只得選擇主動出擊。
黃明禎于是命劉黑闥、蒙陳其、黃明溥三人,各率萬人,齊頭並進,向北面高句麗人的駐營地出擊。他本人則統兵兩萬,跟在三軍之後,以為呼應。
去年冬天,冰天雪地,雪急風吼,黃明禎率領數萬將士,堅守四平城內,度過了艱難的一冬。但這一冬天不是白白度過的。為了找尋高句麗人的駐營地,黃明禎先後派出上百名斥候進入北方栗末水流域偵查。
北方之地,多是未開發的原始之地。
到處都是原始叢林,野獸叢生,危機四伏。斥候們不了解當地的地形環境,又必須要隱藏自己,往往一不小心,便陷入絕境之中。
這些身經百戰的斥候部隊,在陌生的環境,寒冷的冬天,忍受著風雪、饑餓、野獸、敵人等各種各樣的打擊,上百人的隊伍是傷亡慘重,最後能活著返回四平城的不超過十人。
不過這種犧牲是值得的,經過隋軍斥候不懈的努力,終于在冰天雪地中找到了北逃的高句麗人的蹤跡。
隋軍斥候拼死將高句麗人的駐營地和沿線地圖送回四平城中,這成了隋軍最大的依仗。
斥候校尉張四順,北平郡盧龍縣人,當年跟著黃明禎出征營州,也是個鐵打的漢子。這一次從栗末水返回,他失去了一條胳膊和另一條胳膊的五根手指。回到四平城的時候,他拄著拐,渾身破衣爛衫,臉都凍爛了,滿是凍瘡的臉上不停地冒著血水,然後冰潔在臉上,簡直跟末世的喪尸一般可怖。
見到黃明禎時,他用殘存的胳膊從懷里拿出那張沾滿血水的圖紙,交給黃明禎,然後匯報戰果,看得黃明禎都有些眼眶微紅。
這是一支鐵軍,他們是一群鐵人。
黃明禎的主動出擊,很快向高句麗人的主營地靠近。他已經得到淵太祚南下的消息,為了防止部隊因分散遭遇伏擊,其五萬人馬也已經集結到一起。
不過似乎淵太祚走了別的路徑,黃明禎並沒有遇到南犯的高句麗軍隊。
黃明禎不知原因,卻是命各軍加快速度,直逼高句麗人營地。
黃明禎這一路,要應對的是淵太祚的弟弟淵建生指揮的萬人。這是一支偏師,其目的是騷擾隋軍,同時假扮高句麗主力,牽制隋軍。
但牽制的仗並不是那麼好打。
淵建生很快遭遇隋軍的先頭部隊劉黑闥所部。作為黃明禎麾下的先鋒大將,劉黑闥速來有「飛虎將軍」的美譽,擅長突擊作戰。
雙方相逢,劉黑闥便指揮部隊猛攻猛打。
淵建生所部,本來就是高句麗部隊中的二流部隊,淵太祚就沒指望他們能夠得勝,不過是能撐一天是一天,戰力自然不強。
因此雙方交戰不久,戰場邊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高句麗軍隊傷亡慘重,眼看就要被三面趕來的隋軍合圍。
淵建生大驚,立刻指揮部隊撤退,逃往西北方向。他是要打牽制仗的,若是一戰而把部隊打光了,還怎麼牽制隋軍。
以前跟靺鞨人打富裕仗習慣了,他也沒在叢林里戰斗過,淵建生實在不擅長打游擊戰。到最後,其部下便撒開腳丫子一路北逃,游擊戰變成了大逃亡。
黃明禎也不以為意,讓劉黑闥追擊一段距離便放棄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若是對方知道營地受到攻擊,必會折返的。即使對方真的逃了,被驅趕到室韋人的地盤和室韋人爭奪生存空間,也是大隋樂意看到的。
隋軍一路進擊,還是沒有發現淵太祚主力的蹤跡。從被俘虜的高句麗士兵那里得到的口供可以得知,淵太祚一定出擊了,只是不知道隱藏在那里。
黃明禎直逼高句麗人營地,準備來一場攻敵必救。此時黃明禎還不知道淵太祚已經突襲回跋城,進入遼東月復地,然後再也回不來了。
高句麗人的營地已經遷到一處山谷之中,這也是去年冬天風雪太大所置。高句麗人習慣了城牆,實在忍受不住四面漏風的帳篷,開始學著靺鞨人修建地穴。靺鞨人的地穴外形像一個墳丘,一般在背山面水的地方,先挖一個地穴,穴頂支架起木頭,覆蓋上泥土,雖然丑陋,但是保暖。
淵太祚又命人在營地外圍修建了一圈四尺高的土牆,作為屏障。
此時高句麗營地之中,一共不到萬余人。去年因為天寒缺糧,高句麗人餓到吃人,老人最先被吃掉,接著便是孩子、女人,一切供養軍隊,最後僅有一部分老百姓僥幸活了下來,不過數千人,其中還沒有多少女人。
高句麗人已經完了。
就是能渡過這段艱難的時光,沒有女人,怎麼繁衍。沒有孩童,如何傳繼。高句麗人為了現在,犧牲了未來。
現在營地之中,有三千多留守的軍隊和六七千老百姓,高建武正帶著他們勉強組織生產。
高建武覺得沒有城牆還是不習慣,因此準備帶人修城。
現在部落雖然人少,但能活下來的,身體條件都不錯,雖然不少人瘦的只剩包皮骨頭,但其實原本都是成年的壯丁。
高建武經歷過三次高句麗與大隋的戰斗,很清楚雙方之間的差距,所以他並不認為淵太祚此次南下能夠成功。但淵太祚南下,高建武也不阻止。
高建武很清楚南下是高句麗人現在唯一的精神寄托,誰若是阻止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他不進不反對,反而積極支持。
但一旦淵太祚兵敗,其威望、影響力和實力將會更進一步下降,到時候就是他樹立威望,進行奪權的好時候。
將權利斗爭寄托在本國戰爭失敗上,怕也是一種悲哀吧。
但高建武認為自己是有苦衷的,一切都是為了高句麗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