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務本望著張須陀身死陣中,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是他記得張須陀的囑托,此時瓦崗軍士氣高漲,再繼續打下去,八風營必然全軍覆沒。為今最好的選擇,便是撤退。
賈務本含淚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賈將軍,咱們不管明府了!」
一眾八風營將士,紛紛大哭起來。
賈務本淚流滿面,理智卻讓他向南退去。
此時在前軍的羅士信也率軍趕來,雙方正好遇上。
羅士信听得張須陀受困的消息,立刻率部撤退。可是瓦崗軍咬住其部不放,羅士信剛殺出重圍,身後又遇到黃君漢的伏兵。
程咬金和牛進達被瓦崗軍困在一處,突圍不出,二人遂降了瓦崗軍。
而羅士信則破圍而出,最終遇到了賈務本。
听聞張須陀戰死,羅士信雙目赤紅,淚流滿面,怒吼著要去給張須陀保仇,被賈務本阻止。
「你義父要你帶著這群齊郡子弟兵回家!我身受重傷,不知還能撐多久,你要是再死了,他們怎麼辦?」
羅士信低聲嘶吼,猶如獸鳴,卻最終沒能前去。
于是羅士信打頭,八風營遂往南突圍。
沿途又有大將樊虎、賈務本之子賈閏甫、唐萬仁之弟唐萬徹等人追上隊伍。
賈務本隨後整點三軍兵馬,全軍折損過半,只剩下五千余人。于是大軍往梁郡而去。此時八風營的將士,已經完全不信任滎陽諸軍了。
突圍途中,一眾將士還顧不得其它。到了梁郡浚儀縣,得月兌險境,諸將士才得以痛哭起來。張須陀愛兵如子,所以諸將才願意跟著他東征西逃,即使張須陀屢屢食言,一眾將士也無怨無悔。
此時張須陀殉國,諸將士晝夜號哭,數日不止。
賈務本抱著病軀體,給張須陀發了喪。
而八風營突圍而出,瓦崗軍損失慘重,也無力追擊。當然,他們也不在乎突圍而出的八風營了。
不過今日斬殺張須陀,著實讓眾人對李密感到嘆服。對于河南諸匪來說,張須陀是神靈般的人物,今日身死,總是讓他們得以松口氣。
戰場之上,雖然大戰基本結束,尚有殘兵。
這些人都是八風營的傷卒,突圍不出,盡被俘虜。听聞張須陀戰死的消息,這些人無不痛苦哀嚎起來。更多的人是趴在地上大慟,聲聞于處。
看著這番場面,連李密也嘆服張須陀得軍心也。
這時一眾士兵推著一個五花大綁、渾身是血的將領前來,正是八風營大將唐萬仁。
混戰之中,唐萬仁被瓦崗軍團團包圍。當然場面混亂,也沒人顧得上救援他。眾人殺至筋疲力竭,唐萬仁遂失手被俘。
瓦崗軍見是將領,忙推著來受賞。
唐萬仁之前還不清楚張須陀身死之事,此時見到張須陀的首級,大吃一驚,忍不住跪下痛苦起來。
「公生前正直,死自神明。我唐萬仁本系一個小人,承公拔識于行伍之中,置之賓僚之上,數年已來,分懊噓寒,解衣推食。公之恩可謂厚矣至矣。雖公之愛重者尚有人,而我二人之鑒拔者則惟公。今日公為國捐軀,我亦安敢昧心,而偷生于公死後!」
眾人听了,無不掩淚偷泣。
李密也嘆唐萬仁是個忠義之人,于是親自勸降唐萬仁。
唐萬仁卻是言道︰「張公待我有恩有禮,原指望我與他同患難,共休戚。不料生出變故,今他為人所害,馬革裹尸,也算全了張公忠義之名。只是想他沙場暴露,尸骨不知在于何處?我為其舊部,實在心痛。若李公能大仁大義,安葬了張公,我唐萬仁來世結草餃環,也必報答李公之恩德。」
李密為收其心,便同意了此事,讓人尋得張須陀的尸體,並縫合好首級,安葬于大海寺外。他又讓人備了豬羊祭儀,親自祭祀。
當日,唐萬仁頭裹麻巾,身穿孝服,為張須陀發喪。
唐萬仁想起昔日舊情,一邊絮叨,一邊哭。待到將張須陀安葬完畢,唐萬仁抽出佩刀,大聲說道︰「主公,你神而有靈,我前日不能陣前同死,今日來相從地下!」于是橫刀一亮,引刀自戕。
只听那刀落在地上,一聲撞擊,唐萬仁直挺挺地往後倒去。眾人望見,立刻上前,而唐萬仁一腔熱血,噴滿在地。
唐萬仁當著自己的面自殺,著實讓李密震驚。
如此忠義之人,恨不為自己所得。于是李密讓人快備棺木殯殮,把唐萬仁葬在了張須陀的身側。
張須陀的死,震驚了整個河南諸郡。他幾乎以一己之力,穩定了河南的局勢,現在身死,河南的局面立刻崩壞,各地盜匪又蜂擁而起。
河南各地的官吏,原本被張須陀壓得黯然無光,都盼著他一敗。可他真的兵敗身死,眾人反而惶惶不可終日。連張須陀都死了,這亂匪如何平定。
遠在江都的楊廣听到張須陀的事跡,都為張須陀掩面垂淚。
于是楊廣又下詔追贈張須陀為金紫光祿大夫、滎陽郡太守,並令其子張元備為虎牙郎將,總父兵。
而在洛陽的越王楊侗也下令左光祿大夫裴仁基為河南討捕大使,招撫其眾,移鎮虎牢關。
此時賈務本在浚儀,已經奄奄一息。他深受重傷,早就時日無多。
听聞朝廷讓裴仁基領兵,便對羅士信說道︰「明府生前最大的願望,便是帶諸將士回家。今我等若是歸于裴仁基麾下,怕是常在滎陽剿匪,此生亦無回鄉之可能。我死之後,你率諸軍返回齊郡,守衛鄉梓。
你告訴元備,若齊郡可守便守,若齊郡不可守,你等便率軍撤到黃河以北,投奔衛公,到時候報張公和我的名字即可。
十多年前,在江南婺州,張公和我曾救過衛公一命。衛公此人,重情重義,又禮賢下士,你等眾人,到了那里,必有個好前程。」
羅士信含淚答應了賈務本。
不久之後,賈務本便死在了浚儀。
此時東都傳令的人已經到達梁郡。羅士信和樊虎、賈閏甫等人商議之後,決定不接受東都的詔令,而是返回齊郡。
八風營其實只是張須陀組建的民兵,連正規軍都不是,朝廷亦是無奈,只得放任一支精銳星流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