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黃明遠佇立在長安城外,他曾一次次來到這里又從這里離去,但從來沒有這次感觸如此之深。長安城北貫渭水,西繞灃河,東臨灞河、河,南望終南山。整座城市,宛如棋盤,井井有條。高達數丈的城牆,聳立威嚴,古樸莊重,望之令人不由自主的兩股戰戰,意欲臣服。
進入城後,楊廣父子要去大興宮見駕,黃明遠則自回在長安的府邸。黃明遠的祖父是當世大儒,跟顏之推等人齊名,也是楊廣的恩師,多年來一直在鄒山書院教書育人,未曾參與政事。
這次因為黃明遠的婚事也不顧車馬勞頓,從山東一路數千里趕到長安。
他老人家還是傳統的文人思想,認為和高門大戶聯姻能提升黃家的門第,所以一經楊廣保這個大媒,便晝夜兼程,來到了闊別十年的長安,自長子戰死江州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長安了。
看著祖父的臉上滿是期冀與欣喜的笑容,黃明遠無論如何也是沒法拒絕的。阿耶戰死,二叔在代州從軍,三叔又奉命跟長孫晟出使突厥,老人家多次深受打擊,心已經千瘡百孔了,現在唯一能讓他滿懷期望的就是年少才高的長孫了。
祥瑞麒麟在長安引起巨大的轟動,十月辛卯(二十三日),隋文帝從仁壽宮回到長安。十一月癸未(十六日),隋文帝在南郊舉行祭天大典。
接著便是宣布了南陽郡主和宇文士及的婚禮,今年年末,便給二人舉行婚禮。
這一切黃明遠都看在眼里,卻無計可施。
十九日夜,黃明遠正坐在堂中看書,忽然鄭言慶狼狽不堪地跑了進來。
「兄長,焦大兄弟二人出事了。」
黃明遠一驚。
「怎麼回事!」
鄭言慶滿臉尷尬,最後帶著羞愧地說道︰「兄長,我和焦大、焦二兄弟準備趁夜去截殺宇文士及,卻沒想到踫到個厲害人物,我等三人尚不敵他,只得分頭逃命。他們二人被那廝趕得甚急,我才因此逃得一命,趕來報信。」
黃明遠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混賬,誰讓你們擅作主張的。」
「兄長這幾日,日漸消瘦,弟知兄長所思所想,知其不可為,但如何見此而無動于衷啊。平日里都是兄長為我等遮風擋雨,今日也讓我等為兄長做件事吧。」
听到鄭言慶字字噙淚,黃明遠也是唏噓不已。
「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你給我說說具體情況。」
「諾。」鄭言慶說道,「今夜宇文士及和宇文智及等人去平康坊教坊司宴客,到了二更過半,宇文智及留在教坊司內,宇文士及卻是要回去。我三人準備在半路上突施暗箭,誰曾想箭卻被一個宇文家的家將挑飛。我三人各持兵刃殺將過去,意圖趁亂斬殺宇文士及,沒曾想那大漢卻是神力驚人,更兼佔著馬力,我三人抵擋不過,只好約定分頭突圍‧‧‧‧‧‧」
黃明遠沉吟了一下。
「能挑飛你的弓箭,而且你三人對之都佔不得便宜,天下恐怕沒有幾人吧。雖說他在馬上你們在馬下,這也不應該啊?言慶,那人有什麼特征?」
「那人身高七尺,金面長須,虎目濃眉,使一條鳳翅鎦金鎲。」
黃明遠一驚,才喃喃地說道︰「竟然是他。」
「兄長認識?」
「宇文述手下有一家將,名喚宇文成都,驍勇異常,天下莫敵啊,今日算你運氣好,否則得讓他給全留下。」
說著便讓黃青備馬,提著長槊、弓箭便出了府門。黃青打開坊門,三人一路向東,疾奔平康坊而去。
時已宵禁,路上無人。三人躲過巡夜禁衛,向東不久便听到東北側有打斗聲音。
剛想上前,焦方杰帶著傷撲了上來。
「主公,我大兄在北面被他們圍住了。」又是吐出一口血來,傷的不輕。黃明遠讓鄭言慶去將焦方杰送回府中,他自帶黃青前去。
「兄長,多一個人也多個幫手。」
黃明遠示意鄭言慶不用擔心,現在鄭言慶不宜介入,而自己畢竟是晉王麾下重臣,生死還是不用擔心的。
也是因為那日黃明遠將宇文化及暴打一頓,導致其幾乎傷殘。宇文述憤恨不已,卻又不能找黃明遠報仇,最後只得讓手下最厲害的宇文成都保護他的兒子。
雖然宇文成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但若是在戰場上鄭言慶和焦家兄弟未必不如他。只是這次三人全是步戰,較之馬上的宇文成都本就處于劣勢,又沒帶長兵器,自是不能敵得過宇文成都。
黃明遠轉過街口,在馬上遠遠地望到焦方威已經被十幾個宇文府家兵團團圍住,宇文成都手持風馳鎏金鏜在一旁沒有出手。
焦方威受了傷,步步危機,只得勉力抵擋。
這時背後一個宇文家兵就要從後面砍到焦方威身上,忽然一支鐵箭飛出,正中其胸,穿透而出。眾人吃了一驚,宇文成都也沒見過如此厲害的弓箭,調轉馬頭,迎向飛馳而來的黃明遠。
兩人相隔二十余步相對峙。黃明遠將馬槊交給黃青,手持鐵弓,對著宇文家一眾人。雙方各不說話,僵持了約半刻鐘,誰也不敢動手。
過了良久,黃明遠將箭頭下置,對著對面喊道︰「是宇文成都將軍嗎?」
「正是在下,不知閣下是‧‧‧‧‧‧」
「揚州總管府兵曹參軍事黃明遠,手下家僕和褒國公府發生些誤會,改日我必向老將軍賠禮道歉。」
宇文成都到是知道黃明遠,因為不知對方底細,也不敢盲目決定。便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爽快!」
黃明遠將弓箭掛在馬前,接過黃青手上的馬槊,就向著焦方威而去。
剛到焦方威身前,忽然听到背後風響。黃明遠一驚,但畢竟久經沙場,立刻就用手中長槊向後擋去。長槊撞在後邊物體上,「鐺」的一聲,黃明遠手中馬槊幾乎要握不住,此時他虎口已經崩裂,滿手是血。
「宇文成都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
宇文成都手持風馳鎏金鏜再次向黃明遠砸去。這次黃明遠早有防備,手持馬槊向側面一挑,便泄去五成力道。
這時黃明遠也完成調轉馬頭,雙方相隔五步而對。黃明遠突然一挾馬月復,向著宇文成都沖去。二人皆馬急,黃明遠長槊擋住宇文成都的攻擊,向前十余步順勢一擲,插在地上。
這時黃明遠的馬前長弓已握在手上。一個鷂子翻身,回躺在馬背上,反身向後射去,只見連環二箭,頭一箭正中宇文成都戰馬的糞門,那弓箭暴烈,幾乎透體而出,戰馬遭此一擊,哀鳴著倒在地上;而後一箭更是射中宇文成都頭盔上,頭盔崩飛,頭發瞬間砸去飛散。宇文成都猝不及防,跟著摔倒在地,好在反應夠快,借勢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才勉強定住身子。
黃明遠戰馬又向前躍了幾步,停在長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