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遠攻略河北,已成席卷天下之勢,一直待在長安籌謀起事的竇抗終于坐不住了。現在天下大亂,四方英豪俱起,而黃明遠則佔據河北,俯瞰中原,獨領風騷。若是李淵再待在太原觀望,等到黃明遠再平定了河南,李淵就是成功入主關中,得到了關隴世家的支持,怕是也難以與之對抗了。
于是竇抗親來太原,準備勸李淵起兵。
見到李淵,竇抗便說道︰「天下大亂,諸盜雲集。叔德所在的太原成了暴風雨中僅剩的一處安定之地,此時何去何從,叔德宜早做打算。」
李淵听了,沉默了半晌說道︰「天下大亂,非高、光之才,不能定也,淵恐無如此之才也。」
竇抗卻是不以為然。
「黃明遠一黃口小兒尚可,叔德又如何不可。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圍逼東都,群盜殆以萬數。當此之際,有真主驅駕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盜入城,一旦收拾,可得十萬人,而叔德所將之兵復且數萬,一言出口,誰敢不從!以此乘虛入關,號令天下,不過半年,帝業成矣。」
李淵听了又不說話了。
誠然竇抗說得很好,但有些事,不是只靠說便能定的。他若是起兵了,河北的黃明遠怎麼辦,黃明遠擁兵數十萬,誰能與之匹敵。
「淵本是庸碌之輩,恐難堪大任。」
竇抗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很透了,因此見李淵推拒,便說道︰「叔德如何輕視自己,我所前來,非一人而來,乃替關隴諸公而來。叔德出自關隴,若天下大亂,能幫叔德的亦只有關隴。否則叔德難道願意放棄軍隊和現在的權勢,做個平頭百姓?」
竇抗的話讓李淵有些動心。
但李淵韜光養晦這麼多年,自不是竇抗幾句話便能說動的。而且即使造反,也得萬事俱備,準備齊全,自不會被竇抗一攛掇便不管不顧了。
「道生之言,或許有道理,但李淵終是膽小慣了,不能為了一個虛妄的想法,而賭上身家性命。這太原之地,再是廣闊,相比天下,仍不過是一隅之地。指望區區數萬人馬造反,無異于痴人說夢。至于其余各家,這賭命的事李家做了,旁人又能支持什麼。」
竇抗連忙說道︰「叔德要什麼支持,糧食、部曲,我們都有,關中都有。」
「若是讓你們陪著我李家人在洛陽街市上砍頭呢?」
李淵說完,緊盯著竇抗。
「這!」
竇抗有些語塞,幫著李淵造反沒問題,但若是和李家綁著一起造反,他便要掂量一下了。至少李淵入關中之前,他們不會明著支持李淵。
其實各家在關中也不是拉不出幾萬人馬,若是他們全力以赴,掀起的陣勢絕對比李淵造反要大。但是正如李淵說得,造反之事,一旦落敗,闔族盡滅,誰敢跟天子賭命。
竇抗不能給予李淵承諾,因而任憑竇抗怎麼說,李淵最終還是沒有點頭。
竇抗為難了。
他本是躊躇滿志而來的,他覺得自己代表關隴世家對李淵支持,李淵必然滿口應承。到時候李淵率軍殺入關中,各地的關隴世家同起,便可將這江山換了顏色。可現在看來,李淵根本沒有那個膽量與決心,這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可是關隴世家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可支持。
造反不僅僅靠影響力,最重要的還是軍隊。李淵手中有足夠的軍隊,才能引得眾人追隨。
若非沒有辦法,竇抗是不會選擇李淵的。
其實竇抗看不上李淵,畢竟李淵的性子比較軟弱,耳根子也軟,非明君之象。但也是因為如此,他們希望擁立李淵來恢復關隴的盛世,畢竟李淵不像他的姨父楊堅那樣刻薄寡恩。
竇抗沒奈何地離開李淵府上,便去見劉文靜。
劉文靜是京兆武功人,其祖父劉懿用為大隋石州刺史。雖然家族地位不高,但與很多關隴大族都有聯姻,他的妹妹便是李密的妻子。
劉文靜其父劉韶早年戰死,劉文靜因此被授為儀同三司,後來擔任晉陽令。後來因楊玄感叛亂,李密參與其中,他因此受到牽連被下獄。再後來為竇抗所救,便為竇抗的謀士。當初聯絡突厥人伏殺楊廣便是他的計策。
見到劉文靜,竇抗便說起李淵不肯起兵的事情。
劉文靜便說道︰「李叔德這是畏懼黃明遠,連到手的天子也不願做了。」
竇抗有些怒不可遏道︰「李叔德也真是沒用,黃明遠一個卑賤之人,欺世盜名,有何可畏懼?」
劉文靜看看竇抗,沒有說話。竇抗對黃明遠極其厭惡,言語之中自是帶著主觀色彩,但黃明遠到底有多可怕,不用他多加爭論。
竇抗口頭上放肆了一會,也是沒意思,便說道「若是李淵不起兵,對于我們會很被動。」
關隴世家當然可以再重新選擇一個人,但哪有那麼合適的。而且黃明遠起勢的速度太快了,他們根本沒法再另起爐灶,重新布局。
劉文靜乃說道︰「李叔德為人謹慎,不願貿然起兵也是正常,竇公畢竟是代表關隴來跟他談,李叔德心中戒備,唯恐做了關隴的棋子,也不會跟竇公托底。
這種情況下,當以外力破之。
我在晉陽多日,發現李淵最信任的有三人,一個是其長子李建成,一個是其好友夏侯端,還有一個是其心月復晉陽宮監裴寂。若是我們能說通此三人,李淵起事的把握便大了許多。實在不行,我等挾持李淵起事,到時候木已成舟,李淵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只是如此做後患太大,非到萬不得已,不能這麼做。」
竇抗听了,有些意動。
「那李建成、夏侯端和裴寂三人會願意說服李淵起兵?」
「我听聞李建成已經二十余歲,卻不出仕,只在其父身邊為幕僚。私下里其傾身下士,散財結客,聚攏人心,不管是不是李淵授意的,皆說明李建成其志不小。
至于夏侯端,乃是南人,本就有不臣之下,可輕易說之。
至于裴寂,我素來與其交好,其人貪財,若是以財帛誘之,必能動其心。」
竇抗乃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