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打的尸山血海,宮里的戰斗雖然沒有宮外那麼激烈,但也一直沒有結束。固然是禁軍造反,打了楊廣一個措手不及,但哪個王朝滅亡之時,沒有幾個逆潮流赴死的忠臣。
司馬德戡率軍殺入玄武門沒多久,左千牛備身郎將獨孤開遠也率領數百人趕到。
獨孤開遠是楊廣大舅趙國公獨孤羅的三子,蜀公獨孤纂的三弟,楊廣的親表弟。和楊廣的親外甥宇文皛分任左、右千牛備身郎將,是楊廣最信任的幾人。
獨孤開遠所部是殿內兵,也是宮中禁衛的一支,多以千牛備身充任。
這支軍隊算是天子身邊最後的防御屏障了。至于天子的貼身護衛,人數較少,也就是防備個刺客,同時兼著依仗。殿內兵若亡,天子基本上也沒有幸存的可能。
獨孤開遠眼看宮中生亂,第一時間便帶著人趕往天子寢宮溫室。此時楊廣寢宮溫室已經關閉,獨孤開遠連連求見,卻並沒有應答。
獨孤開遠等了半個多時辰,眼看外面的亂聲越來越近,最後他也失了耐心,只得高聲呼道︰「今我等武器完備,足以破賊,聖人如能親自臨敵,人情自然安定;否則,禍事就在眼前。還請聖人率我等安定人心,平定禍亂。」
但最後始終沒人應答,獨孤開遠無奈,眼看賊漸逼近,只得調頭迎敵。
只是獨孤開遠不知道的是,天子楊廣其實早就已經不在寢宮,自是沒法听到他的奏請,而獨孤開遠的一腔忠誠只得付之于這冰涼的夜色,和最後的江都宮。
司馬德戡帶著主力殺入楊廣溫室外,正好遇到獨孤開遠,雙方之間的戰斗,一觸即發。
雙方其實都是關中子弟,雖然陣營不同,但俱是熟悉。因此獨孤開遠厲聲斥責叛軍,叛軍也在勸降這些殿內兵。
獨孤開遠的堂弟獨孤延壽也高聲勸降。
獨孤延壽是獨孤開遠六叔獨孤陀之子。獨孤陀也是一個奇葩,身為獨孤皇後的異母弟,因為貪求財物,受到楊廣的懲罰,然後便心懷怨恨,竟然對獨孤皇後和越國公楊素的妻子使用巫蠱之術。
巫蠱之事,就是皇帝的親娘干了,皇帝也不能忍。于是獨孤陀被朝廷判處死刑。後經過獨孤皇後和其兄獨孤整苦苦哀求,獨孤陀被免死為民,卒于家中。
楊廣登基之後,追念舅氏,听以禮葬,先後追贈正議大夫、銀青光祿大夫。
楊廣對舅家很照顧,對獨孤延壽這個小表弟也很看重,委以重任。但獨孤延壽卻並不領情,其母楊氏被逼出家為尼,其父也幾乎被楊堅逼死,他對楊家充滿了仇恨。只是之前力有不逮,便一直蟄伏。這次司馬德戡首倡造反,獨孤延壽聞訊之後,立刻自帶干糧加入到司馬德戡的造反組織中。
眼看獨孤開遠拼命抵抗,獨孤延壽便大聲勸道︰「十三弟,降了吧,何必跟楊廣這個昏君賣命,想想楊廣登基後是怎麼對待咱們獨孤家的,想想七叔的死,降了吧。」
其余諸人,也呼朋喚友,各自勸降。
關隴之人,幾乎家家連著親。此時眾人被司馬德戡大軍團團包圍,已經沒了退路,只要司馬德戡一聲令下,便是必死無疑。
而此事對面勸降,雙方又關系不錯,眾人為了活命,也只得借坡下驢,倒戈相向。
一眾殿內兵紛紛放下兵器,向叛軍投降。
這時竟然有機靈的撲上前去,一把制住尚在猶豫的獨孤開遠。
獨孤開遠奮力掙扎,但眾人早把他當作升官發財的敲門磚,皆是不放手。于是以重任押著獨孤開遠來到司馬德戡面前。
這時司馬德戡問道︰「獨孤開遠,你也是我關隴一脈,我看在昔日趙國公(獨孤信)的份上,再問你一次,你到底降不降。」
獨孤開遠也不說話。
這時獨孤延壽推了他一把,大聲說道︰「十三弟,你切莫糊涂。楊廣小兒不值得你為他殉葬。」
獨孤開遠一片掙扎,最終說道︰「罷了,罷了,我命如此,不敢再抵擋將軍。還請將軍送我離開江都,往後我便返回關中,閉門遮戶,再不問世事。」
獨孤開遠其實也變相的投降了,只是他實在不看好司馬德戡一行人,所以寧可放棄官職,也不願再跟著司馬德戡一行廝混。
獨孤開遠的表兄李淵在關中,獨孤開遠準備去投靠他。
獨孤開遠沒有死忠楊廣,便說明他不是眾人的死敵,司馬德戡也不用因為一個獨孤開遠得罪了整個獨孤家族,遂放了獨孤開遠。
沒了獨孤開遠的抵抗,整個溫室再無什麼防御。
司馬德戡在眾人地簇擁下,進入溫室。
溫室是黃袞為天子設計的一座神奇的宮殿。待在宮此殿之中,不論是是夏天還是冬天,都是四季如春,花草也能盛開不敗,實令人稱奇。
不過司馬德戡對楊廣畏懼,之前每次來這里,都是戰戰兢兢,這還是第一次感到這麼暢快。
此時裴虔通也帶兵趕到溫室,二人一同入殿。
可進入殿中,眾人便發現裴虔通心月復陳鑌的尸體橫在殿中,而天子出人意料的,並不在殿中。
司馬德戡大驚,立刻便讓士兵進入溫室內外搜尋,但不出所料,無論是天子還是天子身邊的其他人,盡皆不在。
司馬德戡滿是恐懼,他很清楚,一旦天子走月兌,他們這些人必死無疑,于是他指著裴虔通大怒道︰「怎麼回事,你怎麼讓他跑了,你想讓我們這群人家族盡滅嗎?」
裴虔通也是一陣懵,他也不清楚情況。
陳鑌是裴虔通的心月復,忠心又有能力,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啊。
眾人皆不知如何是好,這個局面不在眾人的計劃之中。
還是裴虔通反應快,立刻說道︰「看這場面,應該是天子發現了什麼,殺了陳鑌逃了。不過我等也不用擔心,這整個江都宮被咱們的人圍著,鳥獸也出不去,天子偶然出逃,應該逃不遠。我與將軍一起帶入四處搜尋,必能尋得天子。」
司馬德戡臉色無比陰沉,但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只得同意裴虔通的意見,帶著人挨個房間去搜捕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