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宇文化及便親自來見蕭後。
見到蕭後,宇文化及躬身行禮,等到蕭後讓他落座,他才謙卑地坐到榻上。
楊廣雖然死了,但蕭後卻還是一國之後。
宇文化及挾持天子,以令群臣,其權威性很大程度上來自于蕭後。至于被他所擁立的廢秦王楊浩,反而正統性、權威性不足。
所以那些認為楊廣死後,蕭後淪為宇文化及玩物的,純屬臆測。別說宇文化及沒有那個膽,就是當初的董卓,為了控制朝政,也只是毒死了可以垂簾听政的何太後,可沒膽奸婬太後。
就連劉辯的妃子唐姬,也沒有遭難,而是回到鄉里。後來李傕攻破長安,抄沒關東地區,得到唐姬,想要娶她,唐姬堅持不從,李傕最終也沒能和唐姬成婚。
至于其他一些有惡名的權臣,包括李傕、桓玄、蕭道成、爾朱榮、宇文護等人,也沒說霸佔天子之妻、之母的。
在漢家的倫理體系中,此等行為比殺了對方更為嚴重,是為世人所摒棄的。
更何況此時的宇文化及,還沒有想著篡位,而只是想做個權臣。歷史上宇文化及毒殺了楊浩,登基稱帝,只是因為他兵敗童山,山窮水盡之時,來了一個最後的瘋狂。很顯然現在的宇文化及還不至于如此。
蕭後名列五大艷後之一,甚至被說成「六位帝皇玩」,純屬于後人惡毒的臆測。
隋朝末年,她是楊廣的遺孀,代表著正統,其影響力和權威性不亞于楊廣的幾個孫子,眾人瘋了才會染指于她。
宇文化及沒那個膽子,竇建德是個君子。
至于處羅可汗和頡利可汗,更不可能。義成公主在突厥權威極大,頡利可汗能即位,就是義成公主力排眾議,廢除了處羅可汗的兒子。二人真染指了蕭後,羞辱的是一輩子力圖復國的義成公主。二人但凡不是要跟義成公主結成死敵,就不敢這麼做。
至于李世民,蕭氏從草原回來已經六十四歲了,而當時蕭氏的親弟弟蕭瑀則是擔任宰相,御史大夫。
李世民得是變態到什麼程度,才會去寵幸一個老太婆,以羞辱天下頂級世家的蘭陵蕭氏。
蘭陵蕭氏,僅在唐朝便出了十個宰相。其中蕭後所在的齊梁房有九個。單論天下世家某一房,蘭陵蕭氏齊梁房排第一。
蕭氏逝世後,唐太宗以後禮將蕭皇後葬于煬帝之陵,上謚為愍皇後。
所以蕭後就是蕭後,到死也是蕭後。除非你不承認大隋的正統地位,那麼意味著你的國家也不是正統。
唐太宗也不敢啊。
所以可殺而不可辱,便是如此。
「不知太後召化及何事?」
楊廣死了,楊浩即位,蕭後倒是提了一格,成了太後。
蕭後雖然對宇文化及厭惡至極,恨不得將其食肉寢皮,可此時也不得不討好道︰「今听得一流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覺得事關重大,所以讓人請來大丞相,由大丞相定奪。」
宇文化及一愣,接著便言道︰「太後請講。」
蕭後便言道︰「這些日子,听底下人言,說左侯衛大將軍趙才似乎在秘密串聯,不知道想干什麼。也有人說他和折沖郎將沈光勾連起來,不過我想著沈光這麼些日子也沒個消息,應該不會和趙大將軍有關系吧。」
蕭後一言,宇文化及差點跳起來。
趙才在串聯,還和沈光有關系,其目的不言而喻。
趙才在軍中的影響力不言而喻,而沈光也是個驍將,若是讓二人聯合起來,後果難以想象。
宇文化及下意識地就想離開,他甚至怕蕭後這里有埋伏。
這時蕭後看出宇文化及的緊張,心中不屑,卻是言道︰「這些話本就是底下人無意間听到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和大丞相說個閑話,大丞相切莫放在心上。」
「太後哪里話。太後之言,讓化及如醍醐灌頂一般,化及感激不盡。」
宇文化及本來還有些不明白,蕭後為什麼要告密,但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蕭後怕也不是無緣無故地幫自己,肯定打著什麼主意。
于是宇文化及便言道︰「化及素來愚鈍,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僥幸,每日里戰戰兢兢,唯恐有錯。今見太後,歡喜至極,不知太後還有什麼要教微臣的。」
蕭後听到宇文化及的識趣,很是滿意。
「我年級大了,也經受不住波折。外面人怎麼做,我也實在管不了。所念想的,也就是好好照顧燕王。
燕王是個好孩子,性格忠厚、單純,絕不會沾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還請大丞相能多多分辨。」
宇文化及終于明白蕭氏告密的原因了,一切還是為了燕王。這也就對了,為了燕王,犧牲一些大臣,又有什麼不可呢。
弄明白這一點後,宇文化及完全放下心來。
既然蕭後這麼識趣,他也不會壞掉二人的默契。
于是宇文化及拱手道︰「太後放心,燕王秉性,化及也是知道的,肯定和這些亂臣賊子沒什麼關系,化及也絕不會讓這些亂臣賊子污了燕王聲名。這些日子燕王一個人獨居,也是怪冷清的,太後若是有時間,也去看看燕王。」
宇文化及這是保證了燕王的安危,同時還準許蕭後去探望燕王。
這正是蕭後所希望的。
臣後二人各自獲得了想要的,宇文化及也不好在蕭後這里多待。于是二人談妥之後,宇文化及便及時行禮退出。
等宇文化及離開後,眼看船中無人,剛剛與宇文化及做了交易的蕭後一身癱軟,倒在榻上。
今日與宇文化及的交易,耗盡了她全部的精氣神了。
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和魔鬼做了交易,為了她的私心,出賣了忠臣良將。她有私心,不僅僅是她擔心燕王的安危,還有她也怕死啊。
若是遂了趙才她們,一旦失敗,不僅僅是燕王一人,她怕是也要死在這運河之上了吧。
或許這一輩子,她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所以今日之事,她實在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做的對還是錯。
蕭後終于伏在榻上,「嚶嚶」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