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佶是沒有希望的,即使他拼盡了姓名逃了出來。就像現在的他一樣,所能得到的,不過是從一個被看押的屋子逃到另一個被看押的屋子。
楊佶看著黃維揚,忽然說道︰「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黃維揚一愣。
楊佶的直接讓他措手不及。
「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楊佶又問了一遍,黃維揚這才說道︰「殿下這是何意?」
楊佶看著黃維揚,一字一句說道︰「該問的是維揚何意?否則,我就該在江都宮或者是衛公府見到維揚,而不是在這個神仙也找不到的犄角旮旯里。」
楊佶的犀利讓黃維揚措不及防,甚至說無法應對。
黃維揚第一次見楊佶這般咄咄逼人的樣子。印象中的楊佶,總是溫文爾雅,無論待誰,都盡量保持著一副謙和君子的樣子。黃明遠評價楊佶學習楊昭,得其形而不得其神,雖然是批評,但也說明楊佶的外在表現很有其父的風度。
黃維揚只得說道︰「我對殿下絕無惡意。」
對與黃維揚的話,楊佶不置可否。
「我相信維揚的話,否則我早就是一具尸體了。但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到了我們這個身份、位置,萬事不由人啊。」
楊佶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便說道︰「光是我喝,維揚不喝,實在無趣啊。」
黃維揚听得,便讓人再上來一個酒杯,自己斟滿,然後舉起來對楊佶說道︰「我敬殿下。」說罷一飲而盡。
楊佶也陪了一杯酒。
黃維揚飲完酒,又斟滿,接著便說道︰「維揚著實不清楚,我與殿下不見,只不到一月,再見之時,卻沒想到殿下竟視維揚為寇仇。無論是當日之變,還是之後,維揚自問殫精竭慮,無對大隋、殿下有任何虧欠,何以今日讓殿下如此敵視。若是維揚有不當處,還請殿下指出,維揚必改之。」
楊佶看著黃維揚,兩眼緊盯,仿佛可以放出利箭來。黃維揚並無退縮,直對著楊佶的凝視。
這時楊佶突然一笑,有些三分不羈,四分的漫不經心。
「江都縣令向但子,維揚可是識得。」
黃維揚一愣,沒想到楊佶突然提到這里,有些不解。
楊佶不等黃維揚回答,接著便說道︰「我逃出皇宮的第二日,看到了向但子,卻沒想到他也投靠了宇文化及。」
黃維揚這時也收斂心神,便說道︰「這向但子是江都縣令,我倒是識得。至于他投靠宇文化及,我卻是不知。不過朝中文武,投靠宇文化及的,不知凡幾,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如此做法,倒也並不奇怪。」
楊佶看著黃維揚,黃維揚臉色表情卻是沒什麼變化。
「一個小小的縣令,這麼做當然不奇怪。但江都縣的縣令,類比京縣縣令,卻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這向但子出身低微,又是一個南人,能做到江都縣令,听說走的是裴蘊的路子。」
黃維揚看著楊佶,突然問道︰「不知道殿下怎麼提起一個小縣令來?一個南人走裴蘊的路子的人,不是太正常不過了。」
楊佶言道︰「維揚說得倒是不錯,可有些不同尋常的是,這個向但子,是婺州人。」
「那又如何?」
楊佶忽然笑了。
「若說整個朝野的重臣之中,與婺州關系最大的,應該是衛公吧。開皇十八年,衛公在婺州平定汪文進之亂,之後轉任豐州車騎將軍,開始揚名天下。這好巧不巧的是,向但子也是從開皇十八年起,衛公平定汪文進之亂後步入仕途的,第一個官職便是江都縣丞。」
黃維揚放下杯子。
「殿下到底想說什麼?」
楊佶輕笑道︰「其實本來我是不知道的,可裴蘊有一次親口告訴我,衛公讓他關照向但子。」
這時楊佶忽然伸頭向黃維揚說道︰「我不傻,我不相信衛公把一個人放在江都經營了整整十八年,這個人轉頭就會背叛衛公。」
黃維揚看著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猙獰的楊佶,也不說話。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過來一會,黃維揚才說道︰「原來如此。殿下是從向但子這里,懷疑這次事變,跟家父有關。」
楊佶譏笑道︰「不是嗎?」
黃維揚正色道︰「家父曾言殿下學先太子,‘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果然如此。殿下真的以為,家父想對天子動手,會折騰這麼麻煩?」
楊佶卻是不以為然。
「衛公想做什麼,我又如何知道?」
黃維揚這時兩眼看著楊佶,有些肅然地說道︰「不錯,向但子是父親的人,還是我安排他投靠宇文化及的,目的便是打探宇文化及的動向。
不過這次兵變,真的與我黃氏一門無關,否則當日,維烈也不會差點身殞。殿下應該了解我,若是由我謀劃此事,殿下絕無逃出來的可能。
雖然黃氏勢力足夠大,但也確實不可能影響到關隴之輩,更不可能號令的了宇文化及之徒。否則,我家直接當皇帝就是了,我也不會辛辛苦苦地留在江都了。」
「你以為我會信。」
「信不信由殿下。」黃維烈挺正身子,「維揚問心無愧。」
楊佶本來已經堅定此事是黃維揚主使的,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些動搖。他了解黃維揚,黃維揚不是一個敢做而不敢說的人。
可若不是黃維揚,真是宇文化及兄弟。
楊佶無論如何都不願承認,祖父是被宇文化及兄弟這兩個廢物給掀翻的,那真是奇恥大辱啊。
黃維揚已經不想再和楊佶聊下去了,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黃維揚突然轉身說道︰「我的人打听到,司馬德戡在事變前,和李淵的人來往密切。」
說完便要推門離開。
楊佶腦中有些混亂,月兌口而道︰「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黃維揚頭也沒回地說道︰「江都政變之前,殿下為我主,我自問盡心盡力。可江都
一變,天下的形勢也隨之發生變化,很多事情以及非人力所能改變。
事到如今,非旁人之過,乃先帝要亡隋,我亦沒有辦法。
現在的我,也沒有權利處置殿下。明日晚上,便有人會送殿下前往河北,到時候萬事听憑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