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抗很容易便被竇德明所說服了。因為他自始至終,也不認為自己是李淵的臣子,若是用現代的話說,他對自己的定位,是李淵的共同合伙人,現在合不下去了,散了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軍中還有部分軍隊,並不歸屬竇家。
一部是李叔良的禁軍,一部是柴紹指揮的禁軍,兩部加起來有一萬余人,約佔整個軍隊的三分之一。
本來竇軌建議,直接誅殺李叔良、柴紹二人,奪取其部,但為竇抗所拒絕。
在竇抗看來,李淵雖然顯頹勢,但實力猶存,到底能不能撐下去,還很難說。若真殺了李、柴二人,等于和李淵撕破了臉,以後回旋的余地,就少了許多。
而且李德良、柴紹二部,從上到下,都是李淵的心月復將領,就是奪了其軍,也未必為竇家所用。
商議了半天,最終沒個說法,最終竇抗決定,突圍之時,盡量消耗二部,等突圍之後,再做決定。
外面還有薛仁杲的數萬大軍,竇抗可不敢內訌。搞不好引火燒身,就是自尋死路了。
第二日一早,竇抗召集諸將,商議突圍之事。
竇抗很清楚,既然李淵能把密信送入豳州城,必然也會給李叔良、柴紹去信,瞞著二人,反而易使得二人心中生了嫌隙。
果然,二人對于突圍之事,沒有任何反對,全不像其他一些不了解情況的將領一般心懷憂慮,一看便是,提前知曉了此事。
對于如何突圍,眾人意見各不相同。
西秦軍多騎兵,而唐軍多步兵,現在有城池依靠,尚不覺什麼,但若是出了城,為西秦軍所尾隨擊之,後果恐將難料。
這時竇德明建議,未若以詐降之計,蒙蔽西秦軍,待西秦軍防守松懈,再行突圍。
竇抗也覺得此計不錯,但又恐李叔良、柴紹二人誤會,故意裝作不同意的樣子。
李叔良也覺得不妥,詐降之計,雖然是詐降,但誰知道會不會成真。但柴紹卻是心思機敏,很清楚此計的成功性很高,也隱約猜測到竇抗的一絲想法,于是主動建議竇抗,听從竇德明的計策。
竇抗正好借坡下驢,定下了詐降的計策。
竇抗派其弟竇襲,前往西秦軍營中,向薛仁杲投降。
這幾日,薛仁杲其實也焦頭爛額了。
本應該月初就送到的糧食,直到現在也沒有遇到。薛仁杲派往原州的人,也沒什麼有效的消息。
有言隋軍在攻打原州,也有說當地豪強造反。
總之一月多月了,原州之事,如陰霾一般,嚴重影響了薛仁杲的意氣。
至于本應該送來的秦州糧食和新兵,到現在也沒有到,更是為這件事情,增添了一絲的隱憂。
薛仁杲隱約猜測,秦州和原州都出事了。
但薛仁杲不敢退,這麼一退,西秦所佔的優勢,便將化為烏有,之後就連涇州,也未必保的住。
薛仁杲也是個輸不起的賭徒啊。
眼看豳州城破,就在眼前,薛仁杲還想搏一搏。
所以竇襲前來請降,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滋潤了薛仁杲的心田。
對于竇襲的請降,薛仁杲一點也不意外,整個豳州城士氣全無,又無援兵,敗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薛仁杲還從竇襲這里得到一個消息,隋軍殺入關中,直奔長安,李淵敗亡之日,已經不遠。
薛仁杲大吃一驚。
這怎麼可以?關中是我的。
因為擔憂隋軍會摘了這場戰爭的勝利果實,薛仁杲對于竇家的請降,是毫不懷疑,而且決定對竇家委以重用。
薛仁杲雖然是個暴徒,但也很清楚,有了竇家,他進入關中,可以省很大力氣。
竇襲向薛仁杲請求,寬限三日的時間,等竇抗清理完軍中不願意投降的將領,再率軍出城投降。
薛仁杲想拉攏竇家,因此對于竇襲的請求,滿口答應。甚至還答應封竇抗為太保,扶風王。
西秦本就文化人要少一些,自郝璦死後,薛仁杲身邊,更是沒什麼有眼光的文人了。
而且薛仁杲暴虐無常,身邊根本沒人敢勸諫。
所以即使有人覺得此事或有不妥,但竟然沒有人上前規勸薛仁杲。
竇襲回到城中,向竇抗報告了此行的消息。
竇抗當夜沒有突圍,而是命令在城中大聲呼喊,又在城門內側,不斷地敲擊兵刃,做出戰斗的樣子。
更讓人在城中選了兩三處位置防火。
城外的薛仁杲見狀,以為竇抗真的在清洗軍隊,因此對豳州城的防御,更加的松懈。
到了第二日晚上,竇抗以柴紹為先鋒,李叔良為合後,全軍一路向南突圍。
豳州城南面,盡是溝溝壑壑的黃土丘陵,千溝萬壑,支離破碎,但是卻能最大限度的限制騎兵的機動力。
西秦軍不備,為唐軍破圍而出,等到薛仁杲反應過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豳州城,唐軍早就逃遠了。
而且竇抗心思狠辣,竟然讓人在城中的糧庫放了一把火,什麼也沒給薛仁杲留。
眾人一路向南,直達永壽。
本來按照計劃,大軍該折向東南方向的涇陽。
但竇抗突然出手,扣住了前來議事的柴紹和李叔良二人,並對二人直言,扶風危急,他準備要率軍南下,救援扶風。
對于竇家人來說,哪里都不如老巢扶風好。
擁幾萬兵,掌一個郡。誰來了,竇家都能賣給好價錢。
于是竇抗又勸二人,唐王雖有召,但涇陽兵多,沒必要全往。而扶風則是眾人的後路,必須扼守。所以竇抗將三軍分兵兩處,一處南下,一處東進。由竇抗親自統兵南下,柴紹、李叔良二人東進。
這也是竇德明的建議,大家好聚好散,沒必要撕破臉,也沒必要惦記李淵的禁軍。這些人都是河東老卒,竇家很難掌握的住。
竇家這是生了異心了。
李叔良怒不可遏,當場就想翻臉。還是柴紹清楚,竇抗敢攤牌,就是打定主意了。此時他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激怒了竇抗,他和李叔良二人,更得死了。
于是柴紹欣然領命。
雙方從永壽分道揚鑣,竇抗南下,而柴紹和李叔良帶著八千余人往東而去。
柴紹沿著甘泉河(今陝西省泔河)往東南走,心中卻不由得嘀咕。
這一戰,到了這種地步,未來,更難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