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關堡為定北城爭取了數日的時間,接下來便是定北城真正面對考驗的時候。
定北城的構造跟兩個關堡差不多,也是六稜城堡。只是比兩個關堡大,兵也多,但反而更難防。
整個定北城,實際上只修建了內城,外城基本上也是用柵欄代替的。
一年的時間,在人力稀缺,資源稀缺的漠北,修建出兩個關堡和一個內城,已窮盡了韋雲起的力量。而剩下的外城,則需要時間。
此時韋雲起已經把所有人集中到內城之中,整個外城則全部放棄。
內城每面城牆為一百二十米,佔地約五十六畝,也算是規模不小了。
十月四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這場戰爭尚未開始,雙方皆是緊張而有序地做著戰前準備工作。
滿城之人,盡被動員起來。以五十人一隊,各行其是。
城頭上布滿了各色的滾木和石塊,一堆一堆,碼得整整齊齊。大鐵鍋里的金汁燒得鼎沸,臭氣燻天。有一群人在拿著弓箭、短矛不斷地插入金汁之中,又抽出放好。城牆上床弩、弩炮一字排開,寒光凜冽。而在城內側,還有一排投石器,正好處在城外弓箭射擊角度的盲區。
而四面的突厥軍中,則準備好了大量的攻城梯,還有整戈待發的弓騎兵。
突厥聯軍仍準備使用之前的辦法,先是弓騎兵壓制城頭,接著弓兵強攻距離,最後是步兵蟻附。
阿史那俟利弗並不認為之前的戰術有問題。
兩個關堡高而小,不易展開攻擊。而定北城與之相比,則攻擊面更寬廣了許多。
此次進攻,各部分四個方向攻擊。
阿史那俟利弗在西,阿史那咄苾在南,韋紇部在北,而阿史那突鄰和李孝興在東。
各家之間各懷心思,相互之間也互不信任,所以也不用打什麼配合,各戰各的便是。
差不多到了巳時左右,攻擊一方終于開始出擊。
如之前的西關堡之戰一般,突厥軍隊第一波攻擊非常迅猛。突厥聯軍也知道守軍數量不是很多,因此盡可能地發揮兵力充足的優勢,消耗守軍。
一波又一波的弓騎兵從定北城下掠過,帶起的箭雨鋪天蓋地,密不透風。
突厥人充分發揚了他們善于騎射的本事,不少的隋軍都為流矢所射中。
隋軍二千余人,分守六面城牆,再加上預備隊,各面城牆的守軍數量可想而知。二三百人帶著一群牧民,每一個隋軍士兵的生命都無比重要。
弓騎兵騎射之後,便是步兵蟻附。
這一次阿史那俟利弗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他知道自己麾下的步兵攻城器械水平太差,因此為了給步兵創造機會,他竟然命大部的步兵前出到西城牆四十步的距離,不避箭矢,不歇息地對城頭進行射擊。
阿史那俟利弗清楚,只要壓的隋軍抬不起頭,這蟻附必然是事半功倍了。
果不出他所料,隋軍等到弓騎兵過去後,面對蟻附的步兵,剛抬起頭來,就被弓箭手壓制住。
隋軍為了還擊,不得不與之對射。
可突厥人弓箭手的數量是隋軍的數倍,又精于射術,隋軍就是有投石器、床弩,亦沒法壓制住這個箭雨。
而與其對射,乃是相互消耗,即使突厥人用五人換隋軍一人,可這麼打下去,先撐不住的也是隋軍。
韋雲起看得臉色青紫,也沒有辦法。
拼消耗,自己撐不住;不拼消耗,城外的突厥人就攻到城頭上了。
「突厥人以兵多破我,城外弓箭手,如入無人之境,非得驅兵破之,方能使其畏懼,不敢再近至城下。」
韋雲起看向眾人,他這時準備驅兵出擊。
「騎兵百人,馬踏胡人弓弩手,誰敢領命?」
眾人還沒說話,這時一名看起來不過才二十歲左右的小將站出來高聲喊道︰「末將敢去!」
說話之人,乃是馬軍一名校尉李芝。
李芝是臨洮郡臨潭人,出身軍武世家,以良家子身份從軍。他原是雁門郡的一名旅帥,後來其部被黃明遠打包送往了安北。
此時見李芝請命,韋雲起也壯之,乃倒酒一碗,端給李芝,又言道︰「滿飲此酒,誓殺胡虜。」
李芝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不破城外突厥弓弩手,末將死不還營。」
韋雲起拍拍李芝的肩膀,毅重地說道︰「定北城不要你們死,都要活著回來。」
李芝點點頭,乃率一旅之眾,集結到城外。
此時城門緩緩打開,露出允一騎通過的縫隙。
李芝一馬當先,手握長槊,向著前面的突厥弓弩手就沖去。
這些突厥人離著城門不過三四十步,皆無防備,誰料想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隋軍的戰馬便躍到這群人面前。
李芝左手一勒戰馬,右手緊握著長槊,狠狠地向前刺去。
槊未至,戰馬前蹄高舉落下,便已經踏翻最前面的一人。而李芝的長槊則是狠狠地扎入第二個人的身體之中。
而且李芝力大,這一槊含怒而擊,竟然破體而出,直透第三人。
李芝一擊既中,並未留力,單臂將長槊抽出,回身一掃,另一只手順勢握住長槊尾部,接著便又是一刺,將身前之人刺倒。
如此一掃一刺,一刺一掃,李芝連殺數人,如入無人之境。
而李芝身後的百余騎,就如百余頭猛虎,狠狠地扎入突厥軍中。
突厥人根本沒想到隋軍竟然一開始便敢主動出擊。除了突厥人實力佔優,一開始西堡的封堵城門也給了阿史那俟利弗錯覺,以為隋軍只敢堅守,不敢出戰。
此時百余騎隋軍殺入突厥軍中,左沖右突,縱橫馳驟,逢人便殺,無人敢當,于是整個突厥軍中的前出弓弩手大潰,死傷慘重,再無復之前的壓力。
而沒了這些弓弩手壓制,隋軍的防御便好打了。
滾木礌石,熱油、金汁齊出,只殺得蟻附之兵丟盔棄甲、哭爹喊娘。整個西城外陷入殺戮之中,突厥軍的尸體擺滿了整個城牆外側。
李芝率部殺破敵軍,透陣而出,也不留戀,便向北城門而去。其軍在北面再次殺透敵陣,從容而退,返回城中,只留下一地雞毛的聯軍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