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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開年以後,朝廷大軍在荊襄、嶺南兩個戰場連戰連捷,發往信都的捷報亦如潮水一般,不曾斷絕,天下重新歸一的形勢已見明朗。
北地百姓經過數年的休養,已漸漸緩過氣來,土地重耕,人煙漸豐,百姓寒有所衣,饑有所食,一片安居樂業的景象,頗有種盛世再臨的感覺。
而大隋天子楊廣亦已經去世兩年,兩年的時間,白雲蒼狗,滄海桑田,隨著黃明遠的功業日盛,百姓已漸漸忘記那個帶給他們無數痛苦和壓迫的大業天子,取而代之的是對黃明遠這個聖君的熱愛。
百姓是盲目的,從眾的,易受扇動的,可同時他們又是質樸的,真誠的,現實的。每一個真正愛民的天子,同樣也會受到百姓發自內心的熱愛。
而今日的黃明遠還不是天子,可在天下萬民的心中,他與天子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不過似乎到今日,黃明遠仍沒有做天子的打算。
誰也不知道黃明遠是怎麼想的。
這些日子,不斷有人對黃明遠進行試探,或者是明里暗里地勸進,希望黃明遠再進一步,最起碼也要稱王,可黃明遠都不作理會。
君心深似海,說得就是黃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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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亭,你說衛公是真的不想做天子,還是故意做做樣子?」
自江都之亂後,蕭後身邊的人星流雲散,或死或逃。雖然到了信都後,黃明遠又給她安排了一些宮人、內侍服侍,可這些人她是不敢相信的,身邊唯一一個可以信任的便是跟著他多年的侍女阿亭。
阿亭听了蕭後的話,不敢多說什麼,只得言道︰「衛公的想法,不是奴婢這種人可以得知的。」
阿亭雖然擔任尚宮一職,可宮中的侍女,很多人就明著是拱衛親軍府的人,整個宮中如篩子一般,什麼消息也藏不住。
隔牆有耳,她實在不敢多說話。
本來蕭後也是個縝密細致的人,只是她實在想不通黃明遠的意圖,這種不斷懸著的心的確是難受,所以今日也就放松了戒備。
「你說這麼長時間了,衛公要是想稱帝,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真要是想做個忠臣,那也該立個新天子。可他不當這天子,又不讓別人做,帝位空懸,是個什麼道理?」
阿亭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良久才言道︰「殿下,衛公對于大隋和殿下,還是有心的,否則也不會為先太子追謚。」
今年年初,黃明遠突然下令,追謚楊昭為「孝賢皇帝」,其陵寢也被命名為「懿陵」,其享祭一如天子。
蕭後听了,輕嘆道︰「是啊,衛公對大隋這份心,一分在南陽,兩分在先帝,剩下的都在昭兒身上了。我們祖孫,能有今日,與其說是受大隋余蔭庇佑,還不如說是昭兒積德。」
自丈夫死後,蕭後越發懷念他不怎麼喜歡的長子了,若是長子在此,無論是大隋,丈夫,還是她自己,必不至于此。
阿亭听了,只得安慰蕭後道︰「衛公素愛名聲,或許衛公只是要做周公,殿下不要多慮了。」
蕭後听了,沒有說話。
可惜蕭後不會後世的網絡語言,否則就得打出兩個「呵呵」了。
因為黃明遠的態度不定,所以說什麼的都有。很多人認為黃明遠不願因為篡位而讓人詬病,所以才遲遲下不了決心,蕭後對此卻是嗤之以鼻。
首先黃明遠有楊廣的傳位詔書,合法性充足;其次黃明遠現在大權獨攬,不是天子,勝似天子,即使黃明遠不登基,那些認為他如同操、莽的人,也依然會這麼認為,所以黃明遠根本沒有必要在意。
再說黃明遠這個人,殺神再世,當初對待盧家都是抬手即滅,幾乎引得天下世家大族群起而攻之,可他在乎名聲了嗎?
至于對大隋、對楊廣、對楊昭的感情,蕭後承認黃明遠有,但這並不會使得黃明遠喪失理智。
蕭後覺得黃明遠會篡位,所以才弄不明白,現在的黃明遠到底想干什麼呢?
蕭後盼著黃明遠快快地解決這個問題,使之塵埃落定。倒不是她盼著黃明遠篡位登基,而是此事一天懸著,他們祖孫就處于風暴之中,其安全就懸著,得不到保障。
蕭後已經不敢妄想什麼,只想保個平安。
就像漢獻帝那樣,禪位之後,回歸封地,太太平平,安享晚年。
蕭後正和阿亭留著天,這時有侍女來報,燕王楊倓求見。
听到燕王的名字,蕭後的臉色就不太高興。
自蕭後帶著楊倓到信都之後,黃明遠便將蕭後安排到以黃明遠府改的信都宮中,而楊倓則被安排在館驛之中。
當時主要考慮的是各定名分。
後來楊倓在館驛中不甘寂寞,私自與人聯絡,意圖顛覆黃明遠的統治。黃明遠遂覺得如此安排有些不妥,不能給楊倓私下與人勾連的機會,當然也不能真將楊倓囚禁,于是便在信都宮後院建了一棟別院,安置楊倓,讓蕭後親自去管楊倓。
蕭後知曉輕重,因此將楊倓看得很嚴,不使其有和旁人接觸的機會。
楊倓沒法跟外人聯絡,反倒又打起蕭後的主意,整天攛掇起蕭後,希望借助蕭氏的力量,來對抗黃明遠。
可蕭後又不是個傻的。
二人訴求不同,蕭後現在已經把楊倓當作一個危險源,所以根本不想見他。
「告訴楊倓,讓他好好的待著,我不見。」
阿亭起身出去, 蕭後默默地念道︰「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住搓麻,真當黃明遠不敢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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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後跟阿亭的話,當天晚上,就到了黃明遠的桌桉上。對于拱衛親軍府來說,蕭後祖孫是沒有秘密的。
「郎君,這個阿亭是個精細人,針插不入、油潑不進,要不要將她從蕭後身邊調走,省得再出麻煩。」
「沒必要!」
黃明遠搖搖頭道︰「別嚇太後了,給她身邊留點人吧,翻不出什麼亂子來。」
說罷,黃明遠又看著蕭後與阿亭的對話,陷入沉思。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說罷,黃明遠輕嘆一聲,放下對話紙張,不再多說一言。
而陸貞上前幫黃明遠揉著腦袋,想說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口,她其實也想問黃明遠一番,到現在久久不登基,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