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謀
「梅花屏是我出了定金的,繡線屏風都是我給的,當時說好的價格是三十兩。如今我願在定金之外,再給五十兩。」馬車里的小姐說。
丫鬟立即附和,「你們見好就收吧!我家小姐的身份……」
「柳兒!」
叫柳兒的丫鬟捂住嘴,一副險些泄露天大秘密的模樣。
白小虎覺得五十兩銀子好多啊!但寧大哥才不稀罕呢!
寧靖轉身朝白家走去,白小虎不解,「寧大哥你去哪兒?」
「你家。」寧靖說。
白小虎想起來了,昨晚蘇涼給了他爹好幾張白面餅子,又香又軟可好吃了,請白家今天管寧靖一頓飯。
白小虎追著跑走,柳兒惱怒,讓寧靖站住,但無人理會。
柳兒跺腳,「小姐,那人雖生得極好看,但布衣沾泥,住在這樣的地方,定是缺錢的!他這是嫌五十兩太少,威脅我們抬價呢!」
車簾晃動,露出一片淡粉色的裙角,「若他想抬價,就不會走了。」
「那可怎麼辦?邢老夫人的壽辰就要到了!」柳兒攥著帕子,再去看,連寧靖的影子都沒了,眉眼一橫,「反正是跟蘇徐氏說好的,那個蘇涼又是蘇徐氏的佷女,我們把銀子留下,東西拿走,如此銀貨兩訖,他們又能如何?便去告官也是我們有理!」
過了片刻,馬車里的小姐說,「不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絕不能鬧大。」
柳兒嘆氣,「小姐說得有理,萬一讓邢老夫人知道那些都不是小姐繡的……奴婢胡言亂語真該死!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蘇涼……方才她那相公,叫什麼名字?」
柳兒搖頭,「不知道。但那人乍看真不像這村里的人,比邢公子還好看呢!」
「好看又如何?區區賤民而已。你去找人打听清楚蘇涼夫婦的底細。」
「是,小姐。」柳兒應下。
……
白小虎吃飯中途再跑出來看,寧家門口沒了馬車,人也都不見了。
白大娘得知此事,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對寧靖說,「蘇大富家的是個碎嘴子,到處說是她閨女蘇小蝶繡的花賣了大價錢,當誰不知道蘇小蝶是什麼貨色呢!不過前頭听說,是個縣城的貴人跟她買的繡品,那貴人交代過不管繡了什麼都不準賣給別人,還不能讓人知道!」
「為啥呀?」白小虎撓頭,好奇怪。
白鶴樣貌周正,原先讀過兩年書,家中貧困交不起束脩,就放棄了,但比起村里其他年輕人,還是精明幾分的。
白大娘的重點是「縣城的貴人」,怕寧靖得罪人被報復。
但白鶴發現了貓膩,「那貴人,許是拿著寧嫂子的繡品,裝成自己繡的,謀什麼好處,否則不會那般做派。」
「什麼貴人?連個臉都沒露,我看她是長得太丑怕人看見!」白小虎說。
而這也佐證了白鶴的猜測。
「寧大哥,怎麼辦呢?她會不會找人來偷來搶那個梅花屏?」白小虎皺著小眉頭問。
寧靖神色淡淡,「不必理會。」
白大娘往白小虎手中塞了個窩頭,讓他好好吃飯。
寧靖把白大娘專門給他留的白面餅子跟白小虎的窩頭換了。
白小虎不敢吃,怕被打,就听寧靖說,「換換口味。」
「我去找弟弟!」白小虎把餅子撕成兩半,找柱子去了。
白大娘輕嘆,「涼姑娘被那家子黑心肝的逼著沒日沒夜地刺繡,她剛嫁過來那兩天,眼里都是紅血絲!如今你護著,不願拿她的心血去換錢,她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白家人都非常堅定地認為,寧靖十分疼愛蘇涼。
但其實那梅花屏真正的主人已香消玉殞,不願拿她心血去換錢的是如今的蘇涼。
而寧靖知道這件事,他做的,就是蘇涼在的話會做的。
五十兩銀子對如今的寧靖和蘇涼而言確實不少,但他們並不缺這筆錢。
吃過飯,寧靖跟白鶴就又去上工了。
白大娘交代白小虎,帶著弟弟出去玩兒,別跑遠,留點神,萬一那「縣城的貴人」真的派人來偷梅花屏呢?
白小虎拍著胸脯說他一定把寧家看好了,一只蚊子都別想飛進去!
柱子小臉懵懵,「哥,天冷了,沒有蚊子。」
……
卻說蘇涼,出門的時候就半晌了,步行走到鎮上,都快正午了。
飛雁酒樓生意不錯,蘇涼剛出現在門口,就被認出來了。
「姑娘你可來了!」掌櫃這次見蘇涼,滿臉堆笑,連忙把她請進去。
蘇涼心想應該是上次的藥膳賣得不錯。
「這梨子,姑娘家可還有?我派人去摘,價錢好說。」掌櫃問。
蘇涼搖頭,「就一棵梨樹,只剩了些品相不好的。」
上次滿滿四筐梨子賣了三兩,還是搭著藥膳方子。
這次蘇涼還沒開口,半簍的梨,掌櫃就說給一兩銀子。
價錢高得不太正常。
見蘇涼得了好價並不驚喜,只是有些疑惑,掌櫃的更覺她不是一般人,便笑著解釋,「是東家的朋友的長輩,極喜歡上次姑娘給那方子做的藥膳,連梨子都只吃姑娘家的!」
蘇涼這才明白掌櫃為何如此熱情。
「姑娘可還有別的藥膳方子?有多少我們酒樓都買了!東家交代,只要方子沒問題,一張給這個數!」掌櫃說著,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
「五百兩?」蘇涼問。
掌櫃嘴角一抽,「五十兩。」
蘇涼微笑,「好。但這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不是我亂編的,沒那麼多。若不是家中等錢用,也不會拿來賣。」
掌櫃連連點頭,「姑娘還有幾個方子?」
「兩個。」蘇涼把藥膳方子拿出來,交給掌櫃。
掌櫃見她爽快,接過來還沒看,就讓人快取錢來。
最後蘇涼得了一百零一兩銀子,肚中空空,干脆就在飛雁酒樓解決午飯。
掌櫃推薦了招牌菜,蘇涼就點了一葷一素並一份主食。
等了一會兒,菜上來了,看著精致,但味道只能說尚可。
蘇涼沒打算一下子把她知道的藥膳方子都賣掉,固然能賺一大筆。但她和寧靖暫時不需要那麼多錢,衣食無憂,夠花就行了。
見蘇涼吃完要走,掌櫃再三問她住在哪里,說定下蘇涼家明年的梨,到時候派人去摘……
蘇涼婉拒了,「明年不缺錢,我家梨興許就不賣了。」
……
從酒樓出來,蘇涼打算到醫館去瞧瞧,等要走的時候再去買糧食和肉。
醫館坐落在街尾,名叫寶安堂,對面是茶樓。
見許多人在排隊,蘇涼覺得奇怪。一個小鎮,尋常日子,不應該有這麼多病人。
就听有人說,是暫居飛雁鎮秋明山莊的一位貴人病了,從京城請了位名醫來。
那名醫從今日起,要在寶安堂坐診三日。
京城的名醫?蘇涼想起這個身子的祖父蘇遠舟,據說原本也是京城的名醫。
蘇涼沒有原主的記憶,思索片刻,還是決定避開。萬一是原主認識的人,她只能裝失憶,麻煩。
沒進醫館,蘇涼買了糧食,割了肉,買了一大塊排骨,走到鎮口正好踫上村里的牛車,便花幾個銅板,坐上去了。
……
飛雁鎮隸屬于北安縣。
此時縣令黃縉臉色陰沉,不遠處坐了個粉衣少女,眼圈紅紅,低著頭。
「你方才說,那繡娘的相公姓寧?在飛雁鎮的蘇家村?」黃縉冷聲問。
黃婉兒點頭,「是,父親。梅花屏定在他們手里,卻不肯賣了,邢老夫人的壽辰在即,我都說出去了,若是拿不出……」
「姓寧的,也不是一般人。」黃縉冷聲說。
黃婉兒怔住,「住在村子里,听柳兒說他一身的泥,能是什麼人?」
黃縉並沒有給黃婉兒解惑,嘆了一聲道,「沒想到那些繡品會入了那位貴人的眼,這次機會,千萬得抓住。只要你能跟了邢世子,即便是做小,以後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若我嫁得好,對父親和兄弟也是助力。」黃婉兒連忙說。
黃縉冷哼,「姓寧的正好跟一樁人命官司有點牽連,干脆除掉了事,也免得他們再出去亂說,壞了你的好事!」
黃婉兒神色一松,「但憑父親做主。只要我的親事定下,就尋個機會傷了手,便可高枕無憂。只是,父親方才不是說,姓寧的不是一般人嗎?」
黃縉輕嗤,「一個被逐出家門的商賈之子罷了!跟邢家比起來,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