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國皇宮。
端木忱正在品嘗蕭貴妃炖的湯,端木熠突然來了。
母子倆連忙起身行禮,端木熠笑意溫和,扶起蕭貴妃,拉著她的手一起坐下,「今日炖的什麼湯?只給忱兒喝,沒有朕的?」
蕭貴妃連忙解釋,這道湯她剛得到的方子,第一次做,怕做得不好,正好端木忱來了,先讓他嘗嘗。
端木忱故作傷心,「原來母妃說專門為兒臣炖的湯,只是讓兒臣嘗味,好給父皇做來喝的。」
蕭貴妃嗔了端木忱一眼,「莫胡說。」
端木熠哈哈大笑。
氣氛融洽,倒真有種一家三口和樂歡欣的模樣。
只是,沒過一會兒,端木熠就找借口支開了蕭貴妃,顯然有話要跟端木忱單獨講。
「蘇涼回鄉安葬親人,事情早該辦好了吧?朕這兩日不知為何有些頭疼,高老太醫也沒看出什麼來。」端木熠說著,揉了揉額頭。
端木忱面露關切,「父皇千萬保重龍體,不知可有什麼是兒臣能為父皇分憂的?」
端木熠搖頭,嘆了一口氣,「朕沒事,或許過兩天就好了。朕只是在想,是不是派人去傳蘇太醫回京,你皇祖母最近身子不大好啊!」
端木忱點頭,「蘇涼醫術高明,有她在京城,的確更穩妥一些。不過兒臣在想,因為先前的一些事,皇祖母對蘇涼誤會極深,若是讓蘇涼為皇祖母醫治,心病恐怕會加重啊!」
端木熠端起了茶杯,「朕听著,你似乎並不希望蘇涼早日回來?」
端木忱心中一跳,面上不顯,連忙搖頭,「兒臣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皇祖母的病或許用別的太醫更合適一些。蘇涼身為乾國臣子,父皇對她已極為寬容,若是派人傳她回京,她自然會遵從的。」
端木熠仿佛終于听到了想听的話,點頭說,「既如此,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端木忱斂眸,恭聲應下,心中卻並不爽快。其實他一直以來想的都是當太子,原本其他皇子才能心智就都不如他,他認為這個位置就該是他的。但對于皇位,端木忱並不十分急切地想坐上去。
當今天下三國分立,和平是暫時的,遲早會爆發戰爭。端木忱認為在這種局勢下,太早坐上皇位,風險很大,不如在太子之位上慢慢積蓄實力,一步一步走得穩當些。
只是因為蘇涼的事,讓端木忱開始擔心,若端木熠真的失去理智,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或許,他的計劃,會出現意料之外的重大變化……
蕭貴妃再次出現,三人又開始了談笑,仿佛端木熠真的只是閑著無事過來看愛妃。
乾國成年皇子都要出宮居住,太子府也設在宮外。先前只有端木澈有過例外,被端木熠接進宮住了一段時間。
端木忱回到太子府就寫了一封信,派人帶上,出發前往北安縣請蘇涼回京。
長安見端木忱面色不虞,忍不住開口問,「主子,蘇姑娘早點回來,不是好事嗎?」
端木忱並未點頭,只說了兩個字,「好事。」
不同于他以往的陰陽怪氣,長安覺得這兩個字似乎是肯定地回答他的問題,又似乎是在反問。
「端木澈最近有什麼動靜嗎?」端木忱轉移話題。
長安搖頭,「沒有。五皇子沒出過門,跟以前一樣。」
端木忱眸光微眯,「倒是忘了一件事。下次進宮,本宮要提醒父皇,該給五皇弟安排親事了。」
長安月兌口而出,「五皇子殿下心儀蘇姑娘,怕是不會答應。」
端木忱冷笑,「但父皇對他的態度大不如前,他再想任性妄為……也不失為好事。我們等著瞧便是。」
翌日端木忱進宮上朝,退朝後被端木熠召見,他主動稟報了昨日已派人前往北安縣命蘇涼盡快回京的事。
端木熠表現得很平靜,轉而提起顧泠和年錦成來。
「如果他們在距離京城很遠的地方,此時尚未趕回來,也不無可能。」端木忱若有所思,「但兒臣覺得,他們也有可能並不會回來,而是選擇繼續隱姓埋名生活。」
端木熠搖頭,「朕認為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父皇的意思是……」端木忱恭聲問。
「就算他們自己隨遇而安,以後成了親,有了兒女呢?」端木熠輕哼,「會有女人願意跟他們東躲西藏不能見人嗎?難道讓孩子也繼續躲一輩子?」
端木忱神色一正,「父皇言之有理,是兒臣思慮不周了。倘若年錦成回來,父皇還會用他嗎?」
端木熠點頭,「為何不用?他那人倒是簡單,當初的事,朕也並非污蔑他。朕還要問清楚,救走他的那個女人是誰。」
端木忱眸光微閃,「是得問清楚這件事,當初那個女人害得五皇弟重傷。」
「嗯。澈兒如今身體大好了,你們兄弟平日多來往。」端木熠說。
端木忱應下後,微笑著說,「父皇先前為兒臣和五皇弟選妃,因為一些事擱置了,如今兒臣親事已定,五皇弟還是孤零零一個人呢。」
端木熠呵呵一笑,「這件事啊,最近太忙,朕倒是給忘了。澈兒的娘不在了,不如就交給你母妃吧,她辦事朕最放心,也一道為你再選一位側妃。」
端木忱先是謝恩,隨後猶豫了一下,微嘆道,「不知五皇弟會不會因此不高興。」
端木熠面色微沉,「好事,他有什麼不高興的?讓你母妃只管放手去做,都是朕的意思!」
「是,父皇。」端木忱目的達到,便去找了蕭貴妃。
蕭貴妃如今執掌後宮,得知是端木熠的交代很上心,當天便吩咐禮部盡快遞選妃名冊和畫像過來。
翌日,端木忱按照端木熠的交代,特意登門去看望端木澈。
端木澈態度冷淡,听到端木忱說要給他選妃,也並未表現出什麼不快的情緒,只說一切都听父皇的。
這倒讓端木忱頗為意外。
回到府中,他越想越覺得端木澈不對勁,叮囑長安加派人手,盯著五皇子府的動靜,有任何異常都要立刻向他稟報。
……
蘇家村。
蘇涼回村已有半個月。每日除了練武看書之外,還會給上門的病人醫治,日子過得很充實。
她跟顧泠的計劃是,只要京城沒有人過來叫,就不回去,最好是能在村里過了年再走。
因為顧泠不能被人看見,所以蘇涼平日不管白天夜里都關著大門,有人過來敲門再開。
這天傍晚時分,顧泠燒火,蘇涼正準備炸素丸子,突然听見敲門聲。
蘇涼讓顧泠先回房,她圍裙都沒摘,便過去開門。
「誰?」蘇涼先問了一句。不像是白家人或齊峻,否則就直接喊她了。蘇涼想著可能是病人。
「主子。」門外傳來一道對蘇涼並不算熟悉的女聲。
蘇涼愣住。說實話,自從在京城出發前把忍冬支走後,她都把這姑娘給忘了,根本沒想過她會找到這里來……
蘇涼打開門,就見忍冬風塵僕僕地站在外面,背上背著兩個包袱,其中一個圓滾滾的。
「你帶了木雅的首級回來?」蘇涼問了一句。
忍冬搖頭,「請主子恕罪,屬下並未完成任務。」
「那里面是什麼?」蘇涼蹙眉。
「是木雅的走狗邱建仁的首級。」忍冬說。
蘇涼神色微變,讓開了路,「進來說話。」
忍冬進門,也沒往四周亂看,按蘇涼手指的,到角落的小屋去了。
蘇涼先到廚房,見油已經燒熱了,便沒有立刻過去問忍冬事情,而是繼續炸丸子。
粥和其他菜是先做好的。蘇涼炸好丸子,白小虎過來送包子,端走了一大碗素丸子。
蘇涼把飯菜盛出來,端去讓顧泠先吃。兩人並未說話,顧泠已經知道是忍冬找來了,示意蘇涼盡快把她支走。
蘇涼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她得先問清楚忍冬去炎國都干了什麼。
見蘇涼端了飯菜進來,忍冬連忙起身,就听蘇涼說,「你先到廚房洗洗手,過來吃點東西。」
「屬下不餓,不敢勞煩主子。」忍冬神色有些不安。
「我的命令。」蘇涼面色淡淡。
忍冬默默地出門,目不斜視,進了廚房,簡單洗漱後又回來,接過蘇涼遞來的筷子。
「邊吃邊說。」蘇涼坐在忍冬對面,「為何沒殺木雅?是殺不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忍冬恭聲回答,「屬下抵達炎國,找到木雅後,發現她懷孕了。」
蘇涼神色一怔,這是她沒想到的。木雅在攪合完乾國的武舉後,回到炎國就當上了太子側妃,如今懷上身孕也正常。
蘇涼冷著臉問,「她懷孕,你便不殺了?」
忍冬面色一僵,放下筷子,就在蘇涼面前跪了下來,「主子恕罪。屬下是想到主子素來仁善,只是讓屬下去殺木雅,屬下不敢連她月復中孩子也一同殺了。」
蘇涼眸光微凝,定定地看著忍冬,「那你為何殺了邱建仁?這也並非我的命令。」
「是屬下自作主張,以為主子……」忍冬慌亂地想要解釋,卻說不下去了。
「你以為?」蘇涼冷哼,「我還以為,你並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會听命于人。那如果我現在命你去把身懷六甲的木雅殺了,你去嗎?」
忍冬神色錯愕地抬頭看了一眼蘇涼,又連忙垂下頭去,「屬下遵命。」
「所以,你在炎國並未對木雅下殺手,並非因為你有惻隱之心,而是因為你認為我應該有惻隱之心?」蘇涼冷聲問。
「求主子恕罪……屬下……是屬下無法對一個孕婦下殺手……」忍冬沉聲說。
「你在來找我之前,先去見過皇上了吧?」蘇涼問。
忍冬垂頭不語,便是默認了。
「我不是你的主子,你可以走了,也可以吃完飯再走,就當是我謝謝你帶回來的人頭。」蘇涼話落,起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就听見腦袋重重磕在地上的聲音,「求主子開恩!屬下忠于皇上,都是被迫的!」
蘇涼眸光微眯,轉身坐了回去,「如果我理解沒錯的話,你打算背叛皇上,真正投靠我?是這個意思麼?」
忍冬看向蘇涼,眼圈兒泛紅,「求主子收留屬下!不管主子想知道什麼,屬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為什麼?」蘇涼問,「你信任我?但我們似乎不熟。」
「是的,屬下信任主子,因為屬下知道主子是好人。」忍冬神色認真。
蘇涼輕嗤,「好人?什麼叫好人?你在暗示皇上是壞人?」
「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忍冬臉色難看。
「那你是什麼意思?」蘇涼語氣頗有幾分咄咄逼人。忍冬突然的態度轉變讓她很意外,無法輕信。
「是……屬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忍冬沉默了片刻後,再次抬頭,看著蘇涼說,「主子把屬下當人看,在皇上眼里,屬下連人都不是!」
「我是乾國的臣子,你如此妄議皇上,不怕我出賣你嗎?」蘇涼冷聲說。
忍冬搖頭,「不怕!」
「起來吧。」蘇涼說,「我做的飯菜,趁熱吃,別浪費了。吃飯的功夫,好好想想,你要跟我說什麼,想清楚,我會再過來找你。」
「是,主子。」忍冬神色恭敬,目送蘇涼起身離開,微微松了一口氣。
……
蘇涼回房,關上門,坐在顧泠對面,拿起筷子,吃了兩個丸子之後,開口小聲說,「她要投靠我。可信麼?」
顧泠點頭,「我說過,策反她。」
蘇涼秀眉微蹙,「關鍵是,我沒策,她就反了,萬一是詐我呢?」
「你策了。」顧泠說。
蘇涼愣了一下,「我策什麼了?」
「請她吃飯。 」顧泠說。
蘇涼扶額,「哪個細作會因為一頓飯就反了?」
顧泠動作優雅地喝了一口南瓜粥,輕輕頷首,「我會。好喝。」而且今日又切開一個大南瓜,明日就有香香的炒南瓜籽吃了。
蘇涼給了顧泠一個大大的白眼,「大神,我在說正經事,你能不能別開玩笑了?」
顧泠搖頭,「我不會開玩笑。如果我是細作,你請我吃自己做的飯,我會選擇投靠你。」
蘇涼無語,「因為你就是個大奇葩。算了不說了,吃你的吧,我要好好考慮一下忍冬的事。」
顧泠默默地喝粥,心想蘇涼說過她前世那邊有個流傳甚廣的說法,叫「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這個男人的胃」,他想表達的是蘇涼抓住了他的胃,太隱晦了麼,她那麼聰明,怎麼听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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