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異想天開

作者︰三木游游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烏雲散去,月光皎潔。

被裘琮用劍架著脖子的普誠,定定地看著蘇涼,眸光冰冷。

蘇涼卻笑了,「怎麼?怪我帶壞了澄雲?還是怪我沒有束手就擒?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該不會以為我跟澄雲一樣是傻白甜吧?哦不對,如今的澄雲,已經不是了。」

話落蘇涼轉身,「如果你真的在乎澄雲,就選擇跟我們合作,做對的事,還有希望讓你的兒子盛越迷途知返。」

普誠眸光一凝,看著蘇涼懷抱端木珍進了圓明閣。

細細檢查過,確認端木珍身體無礙,蘇涼讓忍冬跟齊峻一起進宮,把孩子送回去,若是見到端木忱,就告訴他怎麼回事。此時宮里還沒人找來,蘇涼懷疑是盛越用了迷藥,興許端木珍失蹤的事尚未被發現。

正兒和姬小樹還沒睡,但顧小暖睡得很香甜,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孩子們回到樓上房間,正兒和姬小樹得知危機解除,忍不住困意,很快就睡著了。

蘇涼安置好顧小暖,出門就見澄雲又坐在了兩個房間中間的小廳里,面向窗外。下方湖邊已經沒人了,裘琮在孩子們和南宮倩秋月從密室中出來之後,就把普誠帶進去了。

「你很喜歡這里?」蘇涼問。

澄雲點頭,「坐在這里,就讓我覺得……很安心。」這是個守護家人的位置,身旁不遠處就是孩子們。

「去睡覺吧,其他的事,明日再說。」蘇涼輕輕拍了拍澄雲的肩膀。

「我不困。」澄雲微微搖頭,「你去睡吧。」

「好。」蘇涼點頭,轉身回房去了。她確實有點累,需要休息一下,再好好考慮如何撬開普誠的嘴。

蘇涼想夸澄雲戲演得不錯,但這話當下說很不合時宜。他選擇面對現實,往前看,但仍需要時間來消化殘酷現實帶給他的沖擊和壓力。

臨睡前,蘇涼又算了一下日子,也許顧泠三五日內就回來了,到時候她可以真正睡個安穩覺了。說實話,顧泠不在家,她壓力也很大。

雖然蘇涼說危機暫時解除,但澄雲仍是在小廳里靜坐,開著窗戶看著外面,一直到天色將明才松了一口氣,揉了揉酸澀的眼楮,也沒回房,怕吵到兩個孩子,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翌日澄雲蘇醒,發現身上蓋了一張毯子。他把毯子疊好,抱著回到房間,正兒和姬小樹也是剛醒,正在穿衣服。

看到澄雲,兩個孩子都露出燦爛的笑臉,管他叫」澄雲舅舅「。

澄雲喜歡這個稱呼。對孩子們來說,比他們高一輩的男人都可以叫「叔叔」,而「舅舅」則是個關系更明晰,听著也更親密的稱呼。

早飯後,澄雲跟兩個孩子一起鍛煉去了,並沒有問起蘇涼要如何處置普誠。

長安奉命來到蘇府,請蘇涼進宮。

「盛越還在伺機抓我,我現在不便出門。事情就是忍冬昨夜說的那樣,讓皇上加強戒備。」蘇涼說。她若出門,身邊沒有澄雲,也沒帶普誠,對盛越而言就是個出手的好時機。雖然蘇涼自己會做好防備,但她不會小看盛越的心智。他接連失敗,再次出手,一定不會是簡單的手段。

長安也沒再說什麼,便回去復命了。

端木忱得知蘇涼不來,嘆了一聲,「也好,那人盯著她,她還是小心一點。若她被抓走,就糟糕了。朕本是想跟她商量,不如把兩個孩子送到她那里,如今想想也不妥。顧泠不在,她已經夠累了。」

……

蘇涼拎著一壺熱茶,進了地下密室。

普誠被下了軟筋散,可以自己進食,也能起身緩慢行走,並未被綁起來。

蘇涼把茶壺放在桌上,給普誠倒了一杯茶。他易容去掉,假發沒了,露出光頭和真正的容貌來,已恢復平靜,雙手握著茶杯,看著蘇涼說,「我知道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不必白費力氣了。」

蘇涼落座,神色淡淡,「你是覺得我不可能傷害澄雲,所以一心只想護著盛越了?」

普誠輕哼,「我承認,之前還是低估你了。昨夜阿越看得清楚,一切都是你設下的圈套,雲兒被你利用。我會中計,是因我相信雲兒。卻不知,你能在短短兩日內,讓他改變那麼大。」

蘇涼搖頭,「真正改變他的,不是我,是你。」

普誠眸光微眯,「如今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我知道你怎麼看我,但那是我的孩子。雲兒平安了,我不會讓阿越落入你們手中。」

蘇涼聞言,面露輕嘲,「若是如此,那我只能猜測,你們父子倆已經做過一些惡事,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你知道就算你跟盛越選擇改邪歸正,也會因為過往的錯誤不被我們接受。我猜得對嗎?」

普誠面色有一瞬的僵硬,隨即斂了眼眸,「你很喜歡猜來猜去,但我不想評價你的猜測。」

「好,先不談盛越。」蘇涼拿出她的那塊玉佩,「此物,你可認得?」

普誠眸光一凝,「這是雲兒的玉佩,怎麼在你手中?」

「這塊才是他的。」蘇涼拿出另外一塊,「我們為什麼有一模一樣的兩塊玉佩,我想你肯定知道些什麼。」

普誠的視線定在兩塊紫羅蘭色的玉佩上,片刻後才收回去,搖頭說,「無可奉告。」

看來他的確知道這兩塊玉佩的淵源……蘇涼並未逼問,而是繼續下一個問題,「昨夜盛越說,他的母親,也就是你的亡妻,是墨岩害死的。所以他去星落島,意在為母報仇?」

蘇涼說到一半,普誠就閉上了眼楮,「對此我無話可說。」

「墨岩是你們的仇人,你們為什麼要幫著他找我們麻煩?抑或是,你們父子並不是在幫墨岩,而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也跟我們夫妻有關系?」蘇涼繼續問。

普誠閉眼不語。

蘇涼話鋒一轉,「若我沒猜錯,你的亡妻,是個從異世界來的穿越者吧?」

普誠聞言,雙眸眼皮都顫動了一下。

「你不應該驚訝我知道某些東西,這正是盛越找上我們夫妻的原因,不是麼?你的亡妻前世是做什麼的?整容醫生?且把技藝教給了盛越?還是教給了你,你又傳授給盛越的?」

「你覺得澄雲安全了,是認為盛越一定會失敗嗎?否則待哪日盛越成功抓了我,或是殺了我,或是顧泠,你猜澄雲會怎麼做?他不會自裁,但一定會跟盛越不死不休。昨夜是我安排的,但他用劍架著自己脖子,最初可不是我的想法,是他自己真想那麼做,但被我勸住了。你們倘若傷害了這個家里的任何一個人,對澄雲,都是加倍的傷害,他也絕不會放過你們。你以為你能保護兩個兒子,但你在該教養他們的時候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如今,他們已經走上了兩條背道而馳的路,你只能選擇一個,舍棄另外一個。」

「阿越不會殺你的,他答應過我。」普誠再次開口,看著蘇涼的眼神很復雜。

蘇涼輕哼,「所以他本來有可能要殺我,被你勸住了?然後你幫他一起來抓我?我還要感謝你嗎?」

普誠臉色難看,再次閉上了眼楮。

「看得出來,你是個很擅長逃避現實的人。你那亡妻,看男人的眼光真不怎麼樣。」蘇涼說,「我為我兩日之前居然真的相信你是個隨性灑月兌的和尚而感到可笑。我不會拿澄雲威脅你,因為他是我的家人。我也不會用刀子逼迫你,因為我知道這些對你沒用。我再給你一天時間,明日此時我再來,倘若你跟今日的選擇不一樣,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

話落,蘇涼便起身離開了。

普誠听到關門聲才睜開眼,看著已經涼透的茶水,面容苦澀,一飲而盡。

……

「怎麼樣?」裘琮看到蘇涼出來便迎上來問。

蘇涼搖頭,「他不肯交代。」

裘琮冷哼,「上刑!」

「這種手段,對他沒用,不必白費力氣。」蘇涼搖頭。

「那就這樣了?」裘琮覺得好不容易抓到個敵人,且確認他知道一些關鍵的秘密,得趕緊問出來才是正經。

「不能操之過急。」蘇涼說,「我再好好考慮一下怎麼做。」

是夜,蘇涼再次來到了地下密室中。

盤膝坐在地上誦經的普誠站起身來,「我的態度,你應該都知道了。」

「我突然想起白天問你的某件事,關于你亡妻前世是否是個整容醫生。你應該知道,年如雪假扮燕十八已經暴露了。」蘇涼說。

普誠沒有反應。

「今日再審問年如雪,她跟你不一樣,她很怕死,說了點重要的東西。她說她被墨岩安排跟了盛越,且給盛越生了一個兒子,此時那孩子就在星落島上。」蘇涼看著普誠問,「你們父子是因為年如雪生的那個孩子被墨岩控制,才會為他辦事的嗎?」

普誠又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點頭,「是。我的孫子在墨岩手中。」

蘇涼︰……普誠的腦子跟盛越比真的差太多了,他就沒想過她是在胡說八道詐他嗎?

不過雖然是假的,也是年如雪親口說過的。而若年如雪真跟盛越是那種關系,她是不會改口的,那樣她更有價值。

「你夢里的孫子吧?」蘇涼輕哼,「年如雪沒說過她跟盛越有一腿,方才是我編的。」

普誠面色一僵,繼而雙眸滿是怒意,「夠了!真沒想到你是如此陰險狡詐之人!要殺就殺,廢話少言!」

被一個沒有道德底線的人評價「陰險狡詐」,蘇涼並不生氣,甚至覺得是種夸獎︰同義詞是詭計多端,說得好听點就是心智超群。

對付這種有腦子但不夠,有良心但不多,有臉但時要時不要的人,套路很好用,因為普誠的弱點早已暴露無遺。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涼,盛越又來了!」

普誠皺眉,蘇涼罵了一句,「找死!」話落凝眸看著普誠,「不知道你兒子今日又抓了誰來威脅我,我覺得以他的理智,還是沖我來的,不會管你死活,但也不一定。」話落,抬手打暈了普誠。

裘琮開門,把普誠拽起來拖了出去。

……

天色將明的時分,普誠悠悠醒轉,感覺後頸發疼,四肢無力。他撐著手臂坐起來,發現身處一片樹林之中。

晨霧朦朧,普誠目之所及只有仿佛漂浮在霧海之中的林木。

「阿越。」普誠看向背對他坐在不遠處一棵樹旁邊的盛越,盛越的黑色披風垂在地上,旁邊還有兩根染了血的釘子。

「嗯。」盛越沒有回頭,應了一聲。

「對不起……」普誠深深嘆氣,「你為了救我,又受傷了,前夜我應該听你的。」

「死不了。」盛越語氣低沉。

普誠盤膝坐定,深吸一口滿是涼意的空氣,「年如雪不中用,已經被蘇涼發現了。你千萬不要再去找她。」

盛越又應了一聲。

「蘇涼……簡直可惡!昨夜你去之前,她居然跟我說,年如雪聲稱被墨岩安排跟了你,且還給你生了一個兒子在星落島上。問是否因為那孩子被墨岩控制,我們才為墨岩辦事!」普誠冷聲說。

盛越語氣平靜,「父親當時承認了是嗎?」

普誠擰眉,「我以為年如雪真的那麼說,承認了可以迷惑蘇涼,對你有利。沒想到全是蘇涼編的,她實在太狡詐!」

「我並不意外。」盛越說。

氣氛變得沉默,只能听得到涼風吹過林間的聲音,濃霧隨著風,如水般流淌涌動。

「最近我時常在想,若母親活著,我們一家,會是什麼樣的光景?」盛越的語氣仿佛在隨晨霧飄浮,輕輕淡淡的,卻讓普誠的神色籠上了濃重的悲傷。

過了一會兒,普誠才開口,聲音沉重,「蘇涼已猜到你母親是穿越者了。甚至因為年如雪,蘇涼連你母親前世是做什麼的都猜到了,看樣子,顧泠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如果你母親還在……」普誠神色悵惘,長嘆一聲,「那我們一家人過去二十年定能在一起生活得幸福美滿,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個家都沒有……」

「是麼?」盛越輕聲問。

普誠臉色難看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知道,你娘過世的時候你已經不小了,知道很多事,你娘是曾經一門心思想回去,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愛我,不愛你和雲兒,她只是放不下那邊的親人。她說過,只要能找到回去的路,就一定還能再回來!甚至可以帶我們去她那個世界一起過新的生活!你這麼多年追隨墨岩,不就是想找到那條路,去你娘說的那個世界嗎?」

盛越沉默片刻後,輕聲嘆息,「真有那樣的路嗎……」

「誰知道呢……墨岩是從星落島上來的,他一輩子守著他來的地方,日思夜想要回去,卻太怕死,始終不敢賭一把。」普誠提起墨岩,語氣冰寒,「他用這邊的人去探路,全都死了,就一門心思找同類去幫他探路,你娘死後,這麼多年,也就找到一個顧泠。就算墨岩知道顧泠是他的外孫女婿,也不會放棄的,但顧泠實在太棘手,想讓他拋下這邊的一切,根本不可能,最大的牽絆就是蘇涼。墨岩原本要殺蘇涼,斬斷顧泠的牽絆,可惜都失敗了。依我看,你還是暫時避一避,有些事,你不做,墨岩也會做的,等待合適的時機,你再出手。」

盛越再次沉默,良久後才開口,「父親是希望我走的吧,去找母親來的地方。」

普誠抬頭看著天,目光悠遠,「事到如今,為父跟你說心里話。這些年一直沒有阻止你,甚至暗中幫你,是因為你想做的事就是我心中所想卻始終不敢去做的……蘇涼有句話說得沒錯,為父最擅長逃避。你不像我,你很像你娘,不懼冒險,為了想要的東西不顧一切。」

話落,普誠從地上站起身,軟筋散藥效還沒退,他腳步虛浮地走向盛越,「蘇涼知道你受傷,或許會派兵在京城內外搜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再做打算。」

盛越也緩緩地站起身來,普誠走到他身旁,目光落在他身上某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你……」

「盛越」用完整的兩只手,扼住了普誠的脖頸!

普誠面沉如墨,就見濃霧之中走來一道熟悉的縴細身影,隨之听到蘇涼似霧氣般清冷的聲音,「普誠大叔,我昨夜都說了,你那大兒子不會管你死活的,你怎麼不信呢?阿峻,干得好,我得再找點寶貝給你做成親賀禮。」

再次完美假扮盛越的齊峻微微一笑,「都是主子教得好。」其實他現在仍舊震驚于昨日蘇涼跟他分享的秘密,以及方才普誠說出的那些話。但這並不影響他在蘇涼指點之下完美發揮,在暴露之前,套路普誠交代了重要的東西。

蘇涼看著普誠被氣得幾欲吐血的樣子,神色淡淡,「回去的路?真是異想天開。不過我現在知道了,讓你這麼多年深情不悔的亡妻,雖然跟了你,給你生了兩個兒子,但還是一心想回去。普誠,每次看到你,你都變得更可笑了呢。阿峻,帶上他,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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