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抵抗極其激烈,即便是女人,也手持著鋤頭,釘耙之類的與殺進村子里的遼兵進行著殊死的搏斗。
但可惜的是,正如王俊所說的那樣,只要不是面對面的肉搏,共聯村的這些人,是足以依靠著城牆等來拒敵的,可一旦面對面了,那就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了。
殊死的抵抗,除了顯得更悲壯之外,卻也激發了殺進來的遼人的獸性。
看到一個不過幾歲大的女圭女圭被一名遼兵用長槍高高的挑了起來舉在空中,孩子還沒有死透,手腳不停地抽搐著,盧春就覺得有些犯惡心。
驟然听到一陣撕人心肺的嚎叫之聲,一個血古隆冬的漢子,手里挺著一柄樸刀,竟然從兩名遼軍的夾攻之中殺了出來,撲向了那個挑著女圭女圭的遼軍,樸刀揮舞,瞬息之間居然勇不可擋,三兩下便將那遼兵逼得手忙腳亂,腳下一個踉蹌,竟是摔倒在地上。
那漢子雙手握刀,奮力便往下戳去。
站在磨盤之上的阿孛合冷哼了一聲,提弓在手,綽起一根羽箭,呼吸之間,已是彎弓搭箭,箭嘯聲中,羽箭破空而出,在樸刀剛剛便要落下的那一瞬間,已經是洞穿了那漢子的胸膛。
漢子仰天便倒,樸刀遠遠丟開。
被逼得摔倒的遼兵一躍而起,惱羞成怒地拔出了腰間佩刀,一刀便砍下了那漢子的腦袋,拎在了手中向著阿孛合走來。
「多謝將軍!」他舉起手中的腦袋搖了搖。
盧春還能看到那死去漢子瞪大雙眼中的不甘與憤怒。
「吹號,收攏兵馬,我們該走了!」阿孛合吼道︰「今兒個再做一場,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號角聲中,一隊隊的遼軍從村子各個角落匯集而來,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鼓鼓囊囊的,不少人的馬匹之上,還掛著布帛以及雞鴨什麼的。
阿孛合瞟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這些人都是頭下軍,可不是宮分軍。出來一趟,不搶點兒啥東西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從磨盤之上一躍而下,翻身上了戰馬,阿孛合率先向村外奔去。
雖然表面之上他對盧春的提議不屑一顧,但實則上戰斗經驗豐富的阿孛合,很清楚像他這樣的襲擾,是絕對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的。
而他也估算了天門寨到這里的距離,時間對他而言,是足夠的。
他還要隨機選擇下一個目標。
就讓天門寨的騎兵跟在自己身後吃屁吧!
要是有機會,阿孛合一點兒也不介意再咬他們一口。
殺多少這樣的宋民,也不如砍殺一些天門寨的宋軍來得解氣啊!
剛剛踏出村子,一名斥候已是在雨中狂奔而來。
阿孛合和盧春的眉頭同時皺了起來。
「將軍,宋軍,宋人騎兵!」斥候大吼道。
盧春目瞪口呆,本能地反駁︰「怎麼可能?天門寨距這里至少五十里,他們插了翅膀飛過來的嗎?」
估算時間,從狼煙燃起到現在,天門寨的騎兵,是怎麼也不可能趕過來的。
斥候看了一眼盧春,又轉頭看向阿孛合︰「將軍,足足有百騎左右。整整一個隊的宋軍騎兵。」
「領頭的是誰?」盧春緊張地問道。
「看旗號,是一個姓周的隊將!」斥候道。
「周煥!」盧春長舒了一口氣,天門寨馬軍四隊將中的一個,看起來不過是在外巡邏罷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盧春覺得有些誨氣,應當是這天氣突然下雨,所以這支隊伍準備到共聯村來躲雨的。
阿孛合卻是獰笑起來︰「不錯,不錯,他們一百騎,我們也是一百多人,一對一,我倒要看看,他天門寨的兵,到底是如何厲害?」
遼軍騎兵對于宋軍的重步兵,弓弩兵還是很畏懼的,但說到騎兵,卻都是普通看不起的。
馬背上的戰斗,宋人能跟他們這些從小長在馬背上的人比嗎?
只要不是攻打宋軍厚實的軍隊,這樣的騎兵野戰,他們豈會怕這些三腳貓?
「扔掉累贅,準備戰斗!」阿孛合厲聲吼道。
雖然是頭下軍,不能與宮分軍與皮室軍相比,但遼兵的整體軍事素質還是在的。阿孛合一聲吩咐,所有人都是立即扔掉了剛剛搶來的東西,各色各樣花花綠綠的東西,當下便鋪滿了一地。
以阿孛合為首,所有人無聲地列成了沖鋒的軍陣。
在他們的視野之中,不遠處的宋軍,已經出現了。
「出擊!」沒有絲毫猶豫,阿孛合摧動戰馬,緩緩向前而去。
盧春也提起了自己的刀,不過他掉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他不是士兵,地位也不是普通人可比,讓他沖鋒在前他是不干的,不過能尾隨在後面撿點便宜,他也是樂見其成的。
宋軍越來越近了,驀地,盧春的眼楮瞪大了。
對面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身材魁梧,滿臉大胡子,手里持著一柄長槍,特別是他胯下的那匹戰馬,高達五尺有余,通體黑色,即便是在大遼那邊,也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見鬼,這是蕭定!」盧春在心里哀嚎了一聲,看了一眼已經將馬速完全提起來的阿孛合以及其他遼軍,心知此時再提醒也晚了。
對方的確只有百騎,但有蕭定的宋軍騎兵和沒有蕭定的宋軍騎兵,完全是兩碼事。
然後,盧春又看到了緊跟著蕭定之後的另一員宋將。
他的心徹底涼了。
那是王俊。
天門寨馬軍正將。
又一個在遼人哪邊掛有名號的宋軍悍將。
阿孛合完了。
盧春悄悄地勒馬減速,然後撥轉馬頭,竟自向著一旁逸去。
而此時,雙方一共兩百余騎,正各自滿懷著憤怒,將自己的馬速提到了最高,發起了最為致命的對沖,壓根兒就沒有人注意到盧春竟然溜了。
阿孛合只听過蕭定的名兒,卻沒有見過蕭定的人。
他以為眼前的這個大胡子就是所謂的隊將周煥。
而蕭定眼中,壓根兒就沒有這個什麼所謂的阿孛合,在他心里,這個狗東西,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五十步,遼人彎弓搭箭,羽箭呼嘯,透過雨幕,射向了對面的宋軍。
說到騎射功夫,遼人的確是獨步天下,宋軍騎兵拍馬也是趕不上的。
不過既然趕不上,也就不必東施效顰,強要去學習了。
宋人有自己的辦法。
第一便是強加防護,以更好的盔甲來減少傷害。
第二,便是在馬上使用神臂弓。
將神臂弓上好弩箭之後,放在馬上備用,純粹的一次性用品,一箭射完,也就沒用了。這個時候,便只能丟掉神臂弓了。
這樣的打法,目前也就在天門寨蕭定麾下的騎兵之中使用,在別軍之中,神臂弓極少配備給馬軍,即便配備了,也沒人舍得用完就扔。一柄神臂弓,怎麼也能射出六七十支箭才會出現問題的,這樣財大氣粗的搞法,也就是蕭定了。
當然,蕭定也不是真的財大氣粗。不過在與蕭誠的日常書信往來之中,深受其二弟的影響。所謂錢財只是身外之物,只要人還在,啥都能賺回來,打贏了,可以去撿回來,打輸了,以後再去搶回來,或者說再向上頭要。
反正他蕭定是要得到的。
可是一個成熟的騎兵士兵,那就難得培養了。
對于遼兵的羽箭,蕭定沒有理會,甚至沒有躲避,他只是略略低下了頭。其他的宋軍,也沒有理會。
這種騎弓,別說對他身上這種將領專用的甲胃沒有用,便是對麾下士兵身上穿的那種在大宋只是大路貨色的鐵甲,殺傷力也是極其有限的。
叮叮當當響聲不絕,那是羽箭射在盔甲之上的聲音。
眼見著羽箭無效,阿孛合眼中微微變色。
在雙方對沖的這個速度之下,他只有射這一箭的功夫,現在,他率先攻擊了,接下來,他就要迎接對方的羽箭洗禮了。
在遼東,對付女真人的時候,都是這個路數。
不過,阿孛合弄錯了一點,他現在的對手是宋人。
在他眼中,宋人比起女真人來孱弱得多。
但是,女真人的箭頭,大部分還是骨制的,女真的部族首領,都難得有一副鐵甲,可是宋人不但是用神臂弓的,就連普通士兵都裝備上了鐵甲。
這一點,便是遼人也比不了。
三十步,蕭定舉起了手中的神臂弓。
厲嘯聲響起,百余支神臂弓射出的弩箭呼嘯著撲向了遼軍。
作為宋軍克制遼軍的神兵厲器,神臂弓一向便是遼人的噩夢。
三十步之內,神臂弓連鐵甲都能洞穿,惶論這些頭下騎兵身上所著的皮甲了。
阿孛合究竟還是一員有真本事的將領,听到神臂弓射出的羽箭的利嘯之聲,便知不妙,當下便伏低了身子,他躲得及時,但身後沖上來的遼軍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神臂弓射出來的弩箭,比起普通的弓箭射出來的速度要快上了很多。
慘叫之聲連綿不絕的響起, 墜馬的聲音不停地響起,沖在前面的阿孛合沒有時間回頭去看,因為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大胡子宋軍將領已經到了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