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都監,你沒有見過我的人,但你一定听過我的名字。」蕭誠認真地道︰「就像我沒有見過你的人,但對你這個人卻是印象深刻。畢竟,能鎮守嗣武寨這樣的重地的將領,沒有幾把刷子可是不成的。」
「你是誰?」賊人月兌口問道。
蕭誠放聲大笑起來,賊人這一說話,可就真坐實了他的身份了,果然正是他猜測中的嗣武寨寨主,都監萬福洋。
萬福洋立時也反應了過來,對方仍然是在詐他,他竟然在惶急之下,坐實了自己的身份,一時之間,又氣又急,臉色都憋成了青紫色。
「我叫蕭誠,如果你沒有听說過我的名字,也一定听說過蕭定這個名字。」蕭誠快活地道。
萬福洋嘆道︰「蕭氏雙璧,現在陝西路,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萬都監,我剛剛從延安府出來,你可知道,馬學士已經將你列入了戰死人員的名單之中並且上報到了朝廷,雖然你丟了嗣武寨,算是罪將,但既然戰死了,也算是以身殉職,朝廷不會再追究你的罪責了。你的家人,也不會受到連累,要是知道你還活著的話?」
「蕭公子,萬福洋已經死了,我求你了,萬福洋已經死了,這個人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了。」萬福洋臉如死灰,只要眼前這個人把自己往官府哪里一交,身敗名裂不說,自己所有的家人,都要受到連累。
蕭誠點了點頭,「很好,既然如此,我想如果我現在給你松了綁,你一定會規規紀紀地與我說說話,而不是打我的麻煩了吧?」
萬福洋苦笑︰「蕭公子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輩,再者您麾下那個使錘子的人,我便難以對付,再加上那個射箭的,我便絕不是對手,我怎麼會自討苦吃,把自己往坑里送呢?」
「你明白就好!」蕭誠一笑,拔出短刀,哧的一聲,已是將小指頭粗細的麻繩一削為二,刀子的鋒利程度,看得萬福洋一愣。
遠處看著這一切的羅綱、韓錟、魏武等人都往這邊走了幾步,便連蕭旖也從休息的馬車里探出了半個腦袋,蕭誠沖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放心,但也不要過來。
萬福洋緩緩地坐直了身子,輕輕地揉著手腕,剛剛這些人下手捆自己的時候,可半分也沒有留情,這樣專業的捆人方法,捆得久了,是真能把人給捆廢的。
「萬都監,我想知道李度到底是怎樣攻破嗣武寨的?剛剛看了萬都監的本事,我就更好奇了。」蕭誠問道。
「內奸!」萬福洋嘆道︰「他們收買了嗣武寨一個專管采買的軍官,這個人借著采賣送貨的機會,帶了近二十個人進了寨子,敵人發動進攻的時候,他們里應外合。」
「原來如此。」
「當然,萬福人也是難責其咎,因為那一天,我喝醉了,如果我能一直保持清醒,就算有內應,也不見得就能被人攻破了寨子,因為我醉了,整個嗣武寨失去了有效的指揮」萬福洋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
「軍中不許酗酒。」蕭誠輕聲道。
「是,只不過我一想到大家都去收拾定難軍立功了,就我被困在嗣武寨中,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立功而自己只能干看著,不免心中郁悶!」
蕭誠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看起來,這事情的因果,還是與自己的大哥月兌不開關系啊。
「你剛剛說還有一個同伴,受了傷?」
「是,他叫範一飛。是以前我在嗣武寨時候的部下。也僥幸逃得了一條性命,在榆川的時候我踫上了他。」萬福洋道︰「他受了重傷,本來已經好了一些沒有性命之憂的,可是在榆川他發現自己的家人已經全都沒了的時候,整個人就垮了,身上的傷也一日重似一日,我身上的一些金創藥已經全部用盡了,又不敢去找大夫,把別人發現了我的身份去告密。今天發現了你們,知道你們這樣的人身上一定會有上好的藥,所以才起心來偷。」
「雨亭,魏三哥,你們過來一下!」蕭誠揚聲叫道。
等到兩人過來,蕭誠才對萬福洋道︰「你那個同伴在哪里,告訴他們位置,他們會把他接過來,我們隊伍里,不僅有上好的藥物,也有最好的大夫。」
萬福洋知道對方所言不假,敢緊說了一個地方,羅綱立即便帶了魏武幾人去接人。
「多謝蕭公子!」萬福洋再次抱拳,向蕭誠表示感謝。
蕭誠擺了擺手,道︰「萬都監,你就準備這樣逃亡而去嗎?你可知道,現在整個陝西路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像眼前這樣的難象,很快就會得到扼制,你不能露出身份,可就成了一個黑戶了,從此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行走,萬都監現在最多三十出頭吧?難不成以後就躲躲藏藏,一輩子不見人了?」
萬福洋的臉色完全地垮了下來,蕭誠說得一點兒也沒錯,沒有身份,當真是寸步難行。如果僅僅是普通人也還罷了,偏偏他的身份還極是特殊,一旦被人發生蛛絲馬跡,立刻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看著對方,蕭誠卻是一陣陣的心癢難搔。
眼前這家伙,可是一個人物,能與錘子兩人對毆而不落下風的人,可真不多見,更何況此人還不是拿著慣使的兵器,只不過一柄腰刀而已,真要讓他拿起了慣常的兵器,錘子還不見得是對手,這樣的戰將,就此埋沒了,可就真可惜了。
「萬都監,恕我直言,你這輩子啊,想以你原本的身份過活,已經沒可能了。陝西路也好,朝廷也罷,要是知道你萬都監還活著,只怕第一個念頭,就是要置你于死地。只不過陝西路這邊是看到你就會把你弄死,你要落在朝廷手里,他們在弄死你的時候,指不定還想順便把馬學士也拉下馬來。」蕭誠道。
萬福洋也是一個聰明人,听到蕭誠如此說,心中也是有些了然,當下拱手道︰「不知蕭公子何以教我?」
蕭誠呵呵一笑︰「我有辦法,給你弄到一個新身份,也可以把你暫時安排到一個遠離這些是非的地方去生活上一些年,等到時機成熟,或許還有你重新出頭的日子,當然,如果沒有合適的機會,你至少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于天下而不會被人非難。」
萬福洋沉默了半晌,于他而言,這或許還真是一個機會。
蕭誠的身份背景非同一般,給他弄一個新的身份,安排一個容身之地,的確不算是一件難事,只不過,從此自己也就再不是一個自由之身,而是要委身于蕭氏為他們效力了。
可又能怎樣呢?
當自己沒有在嗣武寨戰死,下場就已經注定了。
心思已定,他卻是一挺身站了起來,拱手道︰「萬某人已經是山窮水盡,無路可走,這一路上,不敢進村子、城鎮,只敢挑著荒山僻嶺走,不敢見人,但凡人多的地方,便要躲得遠遠的,生怕有人認得我,這樣的日子,實在難熬,如果蕭公子能給我安排一個新身份,讓我重新開始,萬某人願意從此為蕭氏效力。」
蕭誠大笑,站起來伸手拉住了萬福洋的手,道︰「這麼說來,大家就是自家兄弟了,萬都監不不不,萬兄弟,你放心,蕭某人絕不會虧待你的,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半個時辰之後,羅綱等人抬回了一個氣息奄奄的人,隨時都有可能一副倒斃的模樣,隨行的大夫趕緊上前為其檢查,趁著這個空當,蕭誠將剛剛還五花大綁著的家伙,介紹給了眾人。
「這位是楊萬福楊兄弟,以後就是咱們自己人了。」蕭誠笑咪咪地給大家介紹道︰「楊兄弟是一位能耐人兒,不過呢,因為一些特殊的情況落了難,現在見我夠義氣,決定從此以後跟著我干了,大家多多親熱親熱。」
羅綱瞠目結舌。
韓錟卻是個心思單純的,听到蕭誠說了這番話,立時便沖著對方伸出了手,「楊大哥真是好功夫、好力氣,嵬名合達都只挨了我十幾錘子便吐了血,你屁事兒沒有,以後找到機會咱們再試試。」
萬福洋,也就是剛剛被改了名字的楊萬福,臉上呵呵笑著,心里卻在想,滾蛋,誰沒事兒跟你兩個打架?純粹是找罪受。
「魯郎中,這人怎麼樣?」蕭誠掉轉頭,問著正忙著給傷員包扎的郎中。能被萬福洋這樣的人看重,到了現在這副田地還帶著的人,決然也是一把好手,要是能救回來,自己便又添一個幫手,要是就這樣沒了,那就太可惜了。
「二郎,這人的體格大異于常人,真是老漢兒生平僅見。」魯郎中一邊包扎著一邊嘖嘖稱奇,「死不了,依老漢兒看來,這人就是重傷之余又傷心過度,現在已經平穩了下來,養上幾個月,便又是一條好漢。」
「如此甚好,需要什麼藥材,盡管用,我們這兒沒有的,到了京兆府趕緊去買。」蕭誠叮囑道︰「京兆府那里,想來是什麼藥材都買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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