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集結重兵

延安府再一次成為了臨敵前線。

隨著崔昂自帶著與遼國簽定的一系列的條約回到了汴梁,宋國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戰爭準備,無數的軍隊,糧草開始源源不絕的送往陝西路。

而深受趙瑣信重的太尉張超更是被任命總領永興、鄜延、環慶、涇原、熙河六路邊事,大宋整個的西北邊聯大權都握在了張超手中,便是諸路安撫使、經略使、轉運使的位置也被置于張超之下,這也是大宋少有的以武御文,在先前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大宋朝上上下下都判定,在蕭定擊敗了李澹、李度兩員大將十數萬人馬之後,差不多便已經穩固了在橫山以北的統治,此人已經具備了自立的條件。而根據各路探子收集而來的情報,西軍上上下下也似乎都在為蕭定稱帝作準備。

這就不是汴梁所能容忍的了。

對于大宋來說,繼承故漢地,成就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一直是所有人包括皇帝與大臣們的夢想,可是現在,金甌有缺。

遼國人佔據了幽燕之地,可是現在的大宋,壓根兒就打不過遼人,不被對方欺負就阿彌托佛了,哪里敢去挑釁人家呢?二來就是一個交趾,偷偷模模要搞自立,不過位置偏遠,對大宋沒有什麼大的威脅,等天下大定,回過頭來收拾他也不是不行。現在河西之地,居然敢想自成一國,與大宋平起平座,這哪里能忍?

皇帝忍不得。

朝臣也忍不得。

所以即便這一次與遼人再一次簽定了喪權辱國的條約,汴梁也是顧不得了,先把河西這個叛變的蕭定拿下來再說其他。

當汴梁確認遼國上京道總督耶律喜已經動員十萬出頭兵馬開拔,壓向河西之地的時候,立即便下令張超展開軍事行動。

自五月起,張超便在陝西路上向西軍展開了密集的軍事行動。

先期因為李澹、李度的大敗,西軍出橫山,整個綏德地區,都在西軍的威脅之下,數十上百的兵寨被西軍攻克,不奪回這些地方,宋軍根本就不可能發動大規模的反擊。

連接作戰近兩個月,宋軍逐一收復了這些邊地軍寨。

當然,這也跟整個西軍無心戀戰有著極大的關系。

他們如今面對的,可是當今世上兩個超級大國的聯合進攻,在北方,十余萬遼軍已經兵臨城下,那邊兒可不像橫山這邊,還有天險可以扼守。

戰略收縮,已經是必然的選擇。

「蕭定收縮兵力是必然的。」指著地圖,張超對身邊一左一右站著的兩員大將道︰「他必須要先應對耶律喜的十萬大軍進攻。遼人這一次進攻河西之地,以騎兵居多,河西無險可守,只能以硬踫硬。」

鄭雄點頭道︰「太尉說得有理。蕭定現在控弦十萬,其中數千鐵鷂子,更是精銳之中的精銳,以此人的性格,必然想在大漠之上以硬踫硬,徹底擊潰耶律喜。至于我們這邊,因為有橫山天險,又有瀚海相隔,他肯定要倚險而守,拖延時間,等到他擊敗了耶律喜然後再回頭來迎戰我們。王將軍,你說呢?」

張超的右側,剛剛從河北被調回來的大將王俊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作為曾經的蕭定副將,廣銳軍的一員,他被調到陝西路來協助作戰曾引起了很大的爭議,最終還是張超力排眾議,這才將他調了過來。

「太尉、鄭將軍所言,自是兵法正理!」王俊道︰「從現在西軍大踏步的後撤,似乎也正在映證對方的戰略正是如此。」

「似乎?」鄭雄笑著反問。

王俊點了點頭︰「是啊,末將跟隨蕭總管,哦,蕭定。」王俊看了一眼面前的兩人,見兩人都沒有任何的異樣,這才接著道︰「蕭定看起來粗獷,豪放,但其作戰的風格卻是極其狡詐而且細膩的。排兵布陣,往往也人意料之外,這一點,不得不防。」

「你的意思是說,蕭定很可能把我們作為主攻對象?」張超問道。

王俊沉默片刻,道︰「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為什麼?」張超追問道。

「因為相比起遼軍,我們大宋軍隊更加孱弱,蕭定對這一點心知肚明!」王俊深吸了一口氣道︰「陝西路上最能打仗的部隊,跟著李澹將軍一起被滅掉了。另外一支也被李度帶著在橫山之中揮霍掉了,現在陝西路上還有多少能打的部隊?」

「所以我把鄭將軍和你王將軍的部隊,都調過來了。」張超道。

王俊不由苦笑。

鄭雄的部隊他看過了,比起一般部隊而言,的確算是精銳,也敢戰,但比起他熟悉的那支軍隊,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至于自己的麾下,王俊倒是有信心,可是一支四千人都不到的軍隊,能做些什麼呢?

月兌離了廣銳軍之後,王俊帶著一干心月復,投奔了當時的陝西路安撫使馬興。這也是馬興當初分化廣銳軍的手段之一。不過事情馬興做得是光明正大,並不算是私下挖牆角。王俊想要更進一步,蕭定也無話可說。

後來王俊又跟著馬興去了河北路,這時的王俊麾下已經有了一千訓練有素的軍隊。秉承了蕭定的建軍理念,寧缺勿濫,王俊招兵也是極其嚴格的。回到河北之後,王俊更是如虎添翼,他本來就是河北人。而此時的河北路因為在與遼軍的作戰之中大敗,軍隊潰散,百姓遭難,倒是給了王俊極大的便利。

他的軍隊,吸納了不少流散的河北邊軍,這些人的加入,使得王俊所部的戰斗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但問題也接鍾而至。

直到這個時候,王俊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以前在蕭定麾下,缺什麼差什麼,只管伸手向蕭定要就是了,蕭定要是不給,心里還要埋怨幾句他厚此薄比,真到了自己什麼都要操心的時候,才發現,想要建一支真正的強軍,是何等的艱難啊!

沒錢!

哪怕馬興格外照顧王俊所部,錢一樣的不夠。

所以王俊便只能吃空餉。

編制五千人的軍隊,足足差了一千多號人。

但王俊吃空餉倒並不是中飽私囊,他把這貪下來的千多號人的錢糧,全都塞到了剩下的三千余人的人頭之上。

而且這件事,他也並沒有瞞著馬興。

見過廣銳軍的馬興,默許了王俊如此做法。

在馬興看來,三千條狼跟定比五千條狗更有戰斗力。

這一次王俊是不願意來的,馬興其實也不願意放王俊過來,但張超認準了這支部隊,朝廷嚴令,王俊不得不來。

打心眼兒子里,王俊不願意跟西軍作戰。

不僅僅是因為王俊出身西軍,麾下一干心月復對廣銳軍更是感情深厚,也是因為與西軍作戰,他是一點兒底氣也沒有。

「這一次朝廷出動的大軍包括青壯民夫在內,超過了五十萬。」張超轉過身來,表情嚴肅地看著鄭雄與王俊,「官家的決心,勿容置疑,這一戰,要是勝了,諸位榮華富貴自可信手拈來,要是再敗,別說諸位了,便是我,只怕也要去嶺南監酒稅了。」

「自當盡心竭力!」

「不是盡心竭力,是必勝!」張超道︰「王將軍,你與河東軍聯手,第一期的戰略目標,是掃清嗣武寨周邊的西軍力量,為第二期攻下嗣武寨作好一切準備。鄭將軍,你的目標是神堂堡,這是西軍探出來的一把尖刀,神堂堡不下,便是一把頂在我們腰肋上的尖刀,隨時隨地能要我們的命。秦鳳路上,李淳將猛攻韋州,這一次,他絕不敢再敷衍了,朝廷已經派了監軍過去,他面臨的是吐蕃人禹藏花麻,壓力可比我們要小得多。也許,最先能破局的就是他那里。」

「嗣武城守將還是張雲生,李度死在蕭定之手,能不能派人去說降張雲生,即便不能,但讓他們心生疑忌,互相猜忌也是好的。」王俊道。

「早就派人去了!」張超搖頭道︰「效果不好,張雲生直接把我們派去的人砍了腦袋,送去了興慶府。所以嗣武城,只怕最終還是要硬打!」

想起嗣武城的險峻,又想起當初西軍攻打李度之時所展現出來的能力,王俊覺得腮幫子一陣陣的疼痛。

門外響起鏗鏘的甲葉踫撞之聲,緊接著一個年輕的將領手扶著腰刀大步而入,來人雖然年輕,但身份卻不同尋常,正是太尉張超的兒子張誠。

王俊笑著站起來抱拳行了一禮。

張超自然理不用理會兒子的,而張誠現在又是鄭雄的副將,鄭雄也沒道理迎接自己的下屬,王俊雖然級別比張誠高,但一向做人都很小意兒的王俊,卻不想得罪了眼前這個正春風得意的小將。

而且這家伙也值得自己這一禮。比竟能在荊王、陶大勇等大宋名將的攻擊之下,還能死守住宮城的家伙,沒有幾分真本事,是萬萬活不到現在的。

而且現在此人率領的三千禁軍正是當初跟著他血戰京城的那批軍隊,見過血打過硬仗的軍隊與一般的軍隊就是不一樣。如今在這延安府,可是充當著張超的衛隊以及所有軍兵的督查隊。

「看你模樣,又出了什麼事情?」張超沉聲問道。

「今日又抓了擾亂地方的士卒數十人!」張誠沒好氣地道︰「我這里還沒有處置呢,他們的將領倒是找上門來要人了!一個個還氣焰囂張,張嘴說是他們還遠千里來這里為國作戰,我們居然如此對待他們!」

看著張誠氣  的模樣,鄭雄倒是有些好笑。

「這一次是淮南路上的,還是京東西路、京東東路啊?」

「淮南路的軍隊!陳平找到我大發雷霆要把這些違反軍紀的士卒領回去,哼,想得倒美,這些人乘夜溜入離軍營十里的一處村子,禍害了好幾個女子,手上還沾了血,陳平居然還想把人帶回去,真是腦子里進了水嗎?」張誠怒道。「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找到太尉您這里來!」

屋里三人對視了一眼,王俊馬上低眉順眼,他不願多說些什麼,鄭雄思忖了片刻,道︰「太慰,我覺得手上沾了血的和禍害了女子的人,必須得重懲,不過其他們人嘛,就算了。張將軍,早先你抓的那些人,不如放羅,有這幾個人頭震懾全軍,也差不多了。」

張超點了點頭︰「鄭將軍說得有理。借這幾個人頭震懾那些新調來的軍隊,讓他們知道大戰當前,某家的刀子還是殺得人的,其它犯了小錯的,不妨讓他們戴罪立功。」

這是一個折衷的法子,既要嚴肅軍紀,又要給其它部隊的將領面子,讓人家能下得來台。不過張誠顯然不滿意︰「太尉,這些軍隊,當真上得戰場打得仗嗎?只怕到時候要嚇得尿褲子!」

「不能正面對敵,守軍寨,護送糧草,維護道路總還是沒問題的。」張超瞅了兒子一眼,道︰「每一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用處,這世上,就沒有一個廢人,就看你會不會用而已。你如果學不會這一點,這一輩子,也就當一個沖鋒陷陣的將軍而已,永遠也不可能獨鎮一方。」

當著麾下兩個將軍教育兒子,張超用一種極其另類的方式,不動聲色地告訴這兩個家伙,我可沒有把你們當外人羅。

走出張超的中軍行轅,王俊與鄭雄兩人拱手作別。

與鄭雄的信心滿滿不同,王俊卻是憂心忡忡。這一次匯集的軍隊數量倒真是極多,秦鳳路、陝西咱、河東路這些邊路軍隊之外,還從京西路、京東路、淮南路等地調來了大批的禁軍部隊,但這些部隊真說起來,比起汴梁的那些禁軍還要遠遠不如。

梁梁軍隊戰斗力是差了一些,但軍紀卻還在,必竟是天子腳下听用的,但從南邊調來的那些軍隊,如今戰斗力還沒有看出來,但軍紀之敗壞,卻已是讓王俊這類人有些目瞪口呆。他習慣了那種軍紀森嚴的部隊作風,對于這些軍隊的松松垮垮,當真可以用大開眼界來形容。

這樣的軍隊,能打仗嗎?

帶著滿心的憂慮,王俊一路奔向綏德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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