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手腕繃緊,將扳機用力壓下。頃刻間,少年袍袖篩糠般抖動如旗,誠然氣力不知。
「呵。」百里淵冷笑,半點不覺得緊張。
以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撼動連弩車,螳臂當車的下場,便是丟人現眼!
林止瞳孔猛縮,分明瞧見林楚將右手抬起,果斷覆蓋于左手之上,咬牙發力。她的右手才被梅花簪貫穿,哪里還能用上半分力道?
林止朝身後勾勾手指,語聲淡漠平靜無波︰「叫她停下。」
「是。」陸安才答了聲是,便听到前方戰場上陡然傳來聲輕喝。
「哈!」
少年一聲輕喝乍起,如鶴鳴九天,聞之開碑裂石叫人難忘。
吧!
骨裂脆響,被淹沒在格拉拉扳機發動的聲音里。
「嗖」!
萬箭齊發,半空里如青雷電閃連連。
離著連弩車太近,毫不費力便能聞見箭矢帶出的冷冽血腥。
「啊……。」
鐵血營軍卒們瞧得萬分驚懼,一聲悲鳴才出了口。那驚人一陣箭雨,便從他們頭頂呼的擦過去,簌簌釘入到地面之上。
林楚緊緊握著右手斷指處。左手指縫中鮮血如泉涌,自素白肌膚上滑過,墜入到上京郊外濕潤的泥土中去。
她似半分覺察不到疼痛,冷眼瞧著箭矢墜地,忽而將唇角勾了勾。
抬手,將面頰上鮮血順勢一抹,仰起頭來。
「百里大人,誰贏了?」
少年身材縴細而單薄,滿面鮮血模糊了如花容顏。靜靜站在那里,隨手一抹將面頰上鮮血暈開了來。唇畔帶一絲微冷笑容,竟透出別樣妖嬈。
她唇齒含笑,語笑嫣然。
百里大人,誰贏了?
七個字,清冷淡漠,擲地有聲。
林止怔了怔,忽而勾了唇角。
陽光下,遍地血腥的原野上,男人一個笑容如迷荼花開,醉了春風。他慢悠悠揮了揮手,陸安身軀悄然隱與他身後。
「百里大人,問你話呢。」男子語聲淡淡,如經年醇酒,任誰也無法忽視。
百里淵面沉似水不說話。一雙目光灼灼銳利如刀,盯著草場上搖搖欲墜的林楚。
林楚身子一斜,將手臂搭在連弩車上。完好左手緩緩探了出來,伸出根手指,朝著地面上嚇呆了的連弩兵點了點。
「此番驚嚇夠不。還打麼?」
連弩車並未傷她分毫,卻驚險非常。
所以,她便不以連弩車傷害那幾人性命。拼死一射無非是嚇他們一嚇,而設計讓弓箭手死在程悅錘下,則是因為他對自己動了殺心!
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丁是丁卯是卯,不多佔也絕不姑息!
唯一漏算的,大約便是程悅。他听命于人,本性不壞,本不該死。但……
「唔,疼死某家了!」
草場上,連弩車後,熊一般偉岸的男子身軀動了動。一聲囈語擊碎了四下沉寂,驚得林止都多瞧了幾眼。
程悅居然……沒死?
林楚垂首,瞧向腳邊男人︰「你的毒已經解了,回去養兩日自可生龍活虎。」
林止唇畔笑容加重幾分,這樣的性子真真叫人……難忘!
陸安離著林止最近,將他一言一行瞧的真切,只覺驚悚。
林爺什麼人?比冰山還冷!你何曾見他笑過?還笑了這麼多次?西楚是要變天了麼?
尚不待他探究明白,忽覺眼前一花。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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