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呂雲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雙腿微微彎曲,強撐著沒有倒下去,右臂更是震顫不斷,連如臂使指的淚痕劍都快拿不住。
若非剛才那一劍帶動的氣流把風沙迫開,如此喘氣,至少要吃二兩沙子。
即便上次對戰霍休,一劍轟破甲子童子功催動的金鐘罩,呂雲澄也沒有失態成這個樣子。
這已經不是全力催動真氣造成的月兌力,而是天魔解體之後真氣枯竭、經脈斷裂的後遺癥。
如果只是一重四照神功,全力戰斗即可,誰知道吳明竟然經歷了四次灌頂,功力登峰造極,體質也發生了改變。
與其拖上三天三夜,不如直接來一招絕殺。
速戰速決。
干脆又利落。
伸手入懷,掏出一顆大還丹服下,隨即運轉起了《天蠶功》的心法。
「天蠶功」本是由魔教內功混合苗疆蠱術而成,乃是地道的魔功。
直到某一代武當掌門在苗疆見到此心法,記錄下來,結合武當心法加以改善,刪去歹毒邪祟的部分,改為玄門正宗心法。
「天蠶」只是一種象征,取其「作繭自縛」、「替人作嫁」、「月兌胎換骨」的意思,實際上與蠶蟲並無直接關系。
天蠶功和嫁衣神功一樣,都是破而後立的絕學。
只不過嫁衣神功需要先修行一次,練到六七成後廢功重修,欲用其利,先挫其鋒,月兌胎換骨,破而後立,混元一體,圓融無瑕。
而天蠶功必須散功或者沒有功力,且介乎于生死之間,但體內又必須有不能使用的天蠶內氣。
這些條件實在是太過艱難,呂雲澄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以天魔解體大法輔助修行。
決戰之前,呂雲澄先把內功轉化為先天功。
武當道教體系多屬于全真龍門派,和全真武學多有相通之處,以先天功為根基,輕松修行出一絲天蠶氣,潛藏于竅穴之中。
此時功力耗盡,身負重傷,竅穴中的天蠶氣散入奇經八脈,完美的符合天蠶功的修行條件。
大還丹的藥力增補這一絲天蠶氣,讓天蠶真氣快速壯大,體內竟然生出縴細如蠶絲的真氣絲網。
呂雲澄前世看過一部叫做《海賊王》的漫畫,里面有一顆叫做「線線果實」的惡魔果實,可以用絲線縫合破損的內髒,在戰斗中恢復傷勢。
天蠶功的獨特真氣細絲也有這種效果。
如果能透視進去,便會發現,天蠶真氣如同絲線一般,把經脈的斷裂之處一一縫合好,就連肌肉的損傷也一並「縫合」。
隨著天蠶真氣壯大,其余真氣也隨之逐步恢復。
如果不是這里實在是不合適,呂雲澄甚至能夠馬上「結繭」。
別人受傷生怕恢復的不夠快,呂雲澄現在卻是要壓制傷勢恢復速度,著實有些蛋疼。
過了約莫盞茶時間,呂雲澄壓制住了傷勢,把淚痕劍收回劍匣,看向了吳明。
吳明身體一半金黃一半銀白,氣息雖然微弱,但並未死去。
見呂雲澄已經壓制住了天魔解體的反噬,吳明笑道︰「你方才變刺為削,且並未用震勁,讓我能多喘幾口氣,為什麼?」
「你還能支撐多久?」
「我的心脈已經斷了,靠著獨特的體質以及四照真氣續接,應該可以支撐一刻鐘。」
「那就在這最後的一刻鐘,和我好好聊聊天吧,你想當個明白鬼,我也想解開一些疑惑。」
「你想看四照神功麼?」
「雖然我早已不是童子身,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還是很想看看的。」
吳明點了點頭,從腰間取下一個精致的玄鐵盒子,扔給了呂雲澄。
「我畢生所學都在里面,你信或不信,全在于你。」
「這麼慷慨啊。」
「如果我贏了,這東西不必拿出來,如果我輸了,這就算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吧,我已經無名無姓,不想連一絲痕跡都沒有。」
「你這老東西,做了好幾十年隱形人,臨到死了卻又不想隱形了。」
「稼軒公有言,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我少時領兵出征,維護一方安定,算是完成了前一部分,現在臨到死了,應該考慮考慮後一樣了。」
「江湖中我不敢保證,朝堂上肯定是惡名。」
「朝堂上我從來都沒有好名聲,不在乎,至于江湖,江湖人只記得你和葉孤城那場精彩的斗劍,誰還記得葉孤城曾經是反賊?」
「那些本來也沒必要去記。」
吳明笑道︰「所以,我能留下多少痕跡,全都看你了。」
呂雲澄道︰「不應該看你的兒子麼?如果南王贏了,你將會獲得一切,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個‘他自己’是什麼意思了吧?」
吳明解釋道︰「四照神功最佳修行方式,是選擇資質高絕的童子或者處子,自幼開始修行。
小孩子身體可塑性強,隨著身體成長,經脈穴位隨之改變,變為最適合四照神功的狀態。
這種方式對于機緣悟性要求太高,可遇不可求,歷代修行者中,唯有高莫靜一人達成。
可惜她陷于情關,用畢生修為成就了愛郎芮瑋,終身無法達至登峰造極的至高境界。
另一種修行方式就是灌頂,以‘枯木禪功’為連接,把一方的功力全數渡給另一方,為對方洗筋伐髓,重塑根基。
四照神功的灌頂並非灌頂真氣,連自身精元氣血也會一並灌頂過去,基本上灌頂結束就是一死。
我原本確實想要為他培養一個爐鼎,但就在我接受了四次灌頂,突破四照神功的界限之後,領悟到了另一種練法——同源血脈。
如果兩個擁有相同血脈,且同樣精通四照神功的人,同時分心二用,兩人同時灌頂,兩人同時接受,那又該如何呢?」
「你不會想要告訴我,南王是雙胞胎吧?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當然不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直接用親兒子試驗,還記得你當初去王府的時候,見到的那個替身麼?」
「那個替身是雙胞胎?」
「不是,但是同源血脈不一定必須是雙胞胎,父子也可以。」
「父子的血脈並不一定相同。」
「沒錯,父子的血脈也不是一模一樣的,就好比上官謹是六趾,他的兒子卻不是六趾,兩個孫女也都不是。」
那是因為你不懂孟德爾遺傳定律。
而且金鵬王國都被你禍害成這樣了,還觀察人家分析父子遺傳,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呂雲澄心中吐槽了兩句,問道︰「所以呢?」
「我分別傳授了替身和他兒子四照神功,再傳他們灌頂之法,讓他們互相灌頂,練成神功,再分別灌頂給我兒子和孫子。」
「兩個練成四照神功的人,憑什麼听你兒子的話?直接殺了你兒子和你孫子,取代他們的位置,不是更好?」
「因為他們每人會的都不完全,都有我研究許久之後,才研究出來的細微但致命的暗手。
而且剛剛互相灌頂成功,他們以為只是正常的灌頂,功力灌輸過去之後,才會發現問題。
那些手段我都寫在了秘籍中,你若是有興趣,可以慢慢研究,以後也可以試試。」
「所以,現在朝廷要面對的,不是一個練成四照神功的南王,而是練成四照神功的南王和南王世子?」
「沒錯,而且我孫兒就在黃石鎮。」
「陸小鳳也在黃石鎮。」
「你覺得陸小鳳能夠勝過他麼?」
「很多人都以為陸小鳳勝利靠的是運氣,但一次兩次是運氣,十次八次就不是了,再者說了,你似乎忘了,陸小鳳有很多朋友。」
「來的是誰?花滿樓還是西門吹雪?」
「花滿樓。」
「我的人並沒有發現花滿樓,是司空摘星的易容麼?」
「是,花滿樓就藏在鏢師隊伍中,那天晚上我吃的燒雞,告訴了我這一點。」
「我的人盯著那個賣燒雞的許久,連雞骨頭都看了,卻沒發現任何傳信。」
「有一只燒雞的骨頭和肉是分離的,不是鹵的分離,而是用刀切割過,刀分骨肉卻不損外形,你應該知道那是什麼刀。」
「溫柔。」
「送給花滿樓之後,叫做蝶戀花了。」
「那他是如何回信的?」
「送回去的燒雞上的綁繩,你或許不知道,‘老山東’和丁喜是老相識,他們很早以前就用繩結傳遞消息。」
「結繩記事,還真是古老。」
「但是非常的實用。」
吳明點了點頭,轉移了話題。
「你把牛肉湯送去‘幽靈山莊’了吧?能告訴我‘老刀把子’是誰麼?」
「你竟然知道幽靈山莊?」
呂雲澄驚了,心說木道人保密措施做的這麼差麼?
吳明解釋了一下龍猛之事。
「幽靈山莊的‘勾魂使者’是昔年的武當弟子石鶴,根據龍猛的說法,他的武功已經超過了其師木道人。
老刀把子能夠命令他,說明也是一個強者,而且八成和武當相關,莫不是昔年的‘玉樹劍客’葉凌風?」
「嗯。」
「嗯什麼?」
「我現在確認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麾下負責情報的那個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