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將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
作為搜神宮第二高手,他當然不是只知殺戮的莽夫,他的智慧和機變都是頂尖的,各種算計讓人防不勝防。
同時他卻沒有深謀遠慮之人應有的沉穩,他的一切都表露在臉上。
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松的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內心的想法。
對雪緣的愛意,對步驚雲的怒意,對神的戰意,想要取神而代之的決心,睨一切的狂傲,還有想要擇人而噬的凶殘。
他是一個既簡單又復雜的人,他不是不聰明,只不過他的腦回路和常人全然不同。
這種異常的腦回路在管理手下培植勢力的時候有害無益,但在戰斗中,尤其是配合滅世魔身戰斗,卻能發揮出熱血漫主角的效果。
別人的「哇呀呀」十有八九是無能狂怒,神將的「哇呀呀」卻是真的能夠激發潛能。
伴隨著一聲飽含憤怒的爆喝,神將體內的鮮血好似沸騰了起來,為他的重拳供給更快更強,好似連空氣都能點燃的爆裂能量。
步驚雲只覺得眼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披著人皮的野獸。
如野獸般凶猛,如野獸般殘忍,如野獸般嗜血,甚至由于受了傷,而變得更加凶猛,更加殘忍,更加嗜血。
神將好似一只凶魔。
凶暴殘忍、殺人無數、為禍人間、肆無忌憚的凶魔……
凶魔降臨,自有神明降妖伏魔。
步驚雲就是那個神。
不哭死神!
神將重拳轟至,步驚雲手腕輕輕一抖,軟劍繞過神將手臂刺向他的心髒,看似是以巧破強的奇招,劍意卻殺意凜然,凌厲至極。
劍一‧改‧落花吹雪!
梅花散彩向空山,天風吹得香零落!
步驚雲對于這一招的領悟自是不如呂雲澄,手中也沒有淚痕劍,但出招之凌厲,變化之精絕,直接斬破了神將繼續進招的可能。
左掌隨著軟劍似緩實快的抬起,白雲煙氣勁卷起背後的披風,掌力和披風融合為一體,難分虛實的掌力印向神將周身要害。
排雲掌——披雲戴月!
絕世好劍還沒有鑄成,不代表天下間沒有適合步驚雲的武器。
排雲掌有數招需要披風輔助施展,這件以天蠶絲編制而成,具有良好真氣傳導性的披風,就是步驚雲的武器。
劍氣破開神將的護體真氣,排雲掌順勢而上,在神將身上印出三、五個掌印。
一掌擊中,步驚雲隨即快速變招,排雲掌、驚濤掌、大旗風雲掌、天山六陽掌等掌法接連轟出,神將周身盡是密密麻麻的掌影,沒有片刻止歇。
流水行雲、翻雲覆雨、排山倒海、重雲深鎖、雲海波濤、風舉雲飛、風馳雲卷、滄海橫流、陽歌天鈞、陽春白雪、陽關三疊……
短短一瞬間,步驚雲已經轟出十七八招強招。
這些招式來自于不同的掌法,招意各有區別,但通過步驚雲的排列組合,竟然渾如一體,好似出自于一套絕學,像是本就該如此出招。
不僅如此,步驚雲腳踏幻魔身法,七八個幻影一同出手,讓神將四面八方盡是掌影、劍影。
神將有心硬抗一招借力反擊,但護體真氣被劍氣斬破,每一次凝聚真氣血氣,都會被連環不斷的掌力震開。
更兼步驚雲變幻莫測的身法,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想要借力遁走都做不到。
從場面上來看,步驚雲佔據絕對優勢,但功力畢竟不如神將,強攻勢必難以持久。
神將也知道這個道理,但讓他固守防御,卻是萬萬不行。
不為別的,只因為雪緣在這里。
神將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心知除了武功之外,其余各方給雪緣留下的都是壞印象,只不過他覺得武功代表一切,反而對此多有炫耀。
如今在女神面前,被「情敵」暴揍,大大丟了臉面,內心損傷遠遠超過損傷。
他這種人,寧可丟了身家性命,也絕不可能容許丟了臉面。
一念至此,在步驚雲的「撕天排雲」轟來的剎那,神將竟然聚起勉強聚了兩分力的左手硬抗。
撕天排雲是排雲掌中鋒芒最盛的一招,勁力凝聚不亞于刀氣劍芒,一掌下去分川斷水,掌刀之利絕不亞于神兵利器。
任何人都能看出步驚雲這一招的凌厲,神將當然也能看出,可這是他唯一借力遁開的機會,絕對不可以錯過。
「砰!」
步驚雲的掌力轟在神將左手掌心,掌力斬開護體真氣,順著經脈瘋狂延伸。
只听得一陣「 里啪啦」的聲響,神將的左臂骨骼斷成了十七八塊,經脈更是寸寸崩斷。
以滅世魔身的恢復力,至少也需要一年半載才能恢復。
神將好似沒有感受到筋斷骨折的痛苦,借助反沖力退開數步,深吸了一口氣,功力極限爆發。
火紅色的頭發飄在半空,神將身上好似燃燒起了黑紅相間的火焰,眼中的怒氣近乎凝聚成實質。
尤其是看到雪緣用飽含愛意的目光看向步驚雲,更是氣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憤怒。
「滅!世!魔!身!」
神將好似一個瀕臨絕境的熱血漫主角,瘋狂的呼喊著所修心法的名字,似乎這樣能夠帶給自己力量。
這也確實能夠帶給他力量。
「滅世魔身」四個字剛剛出口,神將右臂已經聚起了比方才強猛數倍的恐怖氣勁。
雪緣緊張的看著步驚雲,右手握住一塊玉佩,隨時準備捏碎玉佩支援步驚雲。
沒想到步驚雲竟然比她更快,在神將的重拳轟出之前,毫不猶豫的捏碎了身上最後一塊玉佩。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漆黑的劍芒如同隕落的星辰,在深邃的夜空中一閃而過,神將的眼中終于出現了驚駭,但這實在是太晚太晚了。
如果是完全體的神將,或許還有兩分生還的可能,如今他遭受重創,又怒火攻心,失去冷靜,結果唯有一種。
那就是——死!
「砰!」
劍氣命中了神將的頭顱,他的腦袋好似爛西瓜一般炸裂開來。
破碎的頭骨,腥臭的鮮血,白花花的腦漿,就這麼灑落在地上,神將死亡的時候,和他往日殘殺的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呼~~」
步驚雲長長的呼了口氣,身體由于過度消耗而氣力不足,雙腿一軟,險些倒地。
雪緣慌忙扶住他,用移天神訣緩解他的筋肉酸痛。
「我曾听人,武道高人喜歡用高手作為磨刀石來培養自己的弟子,你用呂宗主給的玉佩殺死神將,可以說是取了巧,呂宗主不會怪罪麼?」
「不會,因為這就是師父想要的。」
步驚雲拿出火折子,引出火焰,以真氣催動放大,點燃神將的尸體。
「方才我和神將對決的那幾招,傾盡了全部手段,對于掌法和劍法都有更高的領悟,已經達成了歷練目的。
中有一條,那便是要麼不動手,一旦動手,如果確認不能化解仇怨,就要盡量殺死對手,不留任何禍患。
更別說神將嗜食腦漿,如果我放過他,不管是為了養傷,還是為了泄憤,他一定會殺死很多無辜的人。
師父出發前賜予四塊玉佩,其中一塊是拆毀入口機關用的,余下三塊則是安全保險。
如果來搶奪神石的是神,就用玉佩逃命,如果來搶奪神石的是神將,就用玉佩斃敵。」
步驚雲難得的長篇大論,傳授雪緣呂雲澄昔年傳授的「先進戰斗理念」。
「呂宗主的理念還真是直白易懂,可這似乎不符合高人風範啊。」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師父的責任是教導做人道理,傳授學問知識,解決弟子心中疑惑。
說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三個弟子參悟四個月想出五種解釋為此爭了六天最後打個七零八落。
道理沒听懂,知識沒學到,疑惑沒解開,時間精力全都白白浪費,甚至兄弟失和、手足相殘。
這是教徒弟的態度麼?不是,這是誤人子弟,師父對此深惡痛絕,列入師門十大訓誡。」
其實呂雲澄當初說的是,什麼高人風範,全是裝王八蛋。
高人是學出來的,是打出來的,是做出來的,唯獨不是裝出來的。
只不過這話著實不夠文雅,不適合在雪緣面前講。
步驚雲順著雪緣的話頭,把話題引導到了教徒弟上面,暫時轉移了雪緣的注意力。
「你今晚的話似乎很多哦?」
「因為我在解答你的疑惑,按照師門訓誡,務必要說的詳細具體、直白易懂。」
「你還真是直白呢。」
「我不喜歡撒謊。」
雪緣聞言翻了個白眼,一個時辰之前,不知道是誰陪著自己演戲,告訴自己怎麼撒謊激怒神將。
天可憐見,步驚雲真的甚少說謊,因為他連話都懶得說。
這也就是雪緣,換做是別人,他才不會長篇大亂。
「神將身死,神石之事了結,咱們要去幫呂宗主麼?」
「不必,咱們留在這里,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人。」
「別的人?」
「蘇杭之地繁華富庶,各大勢力均有關注,如此大的動靜,定會引來諸多窺探,咱們若是現在離開,怕是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