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之濱。
都說大海無風三尺浪,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不過今日卻不是三尺浪,浪花已經掀起了足足七八千丈。
數之不清的蝦兵蟹將組成軍陣,在西海大太子敖摩昂的帶領下,對著一個十余丈大小的漆黑圓球拉弓放箭。
圓球之上百丈處,蛟魔王顯出了本相,化為八千余丈長短,瘋狂的嘶吼咆哮,龍吟之聲百里之內清晰可聞。
臣服呂雲澄數百年,蛟魔王自然不是躺平浪費時間,借助方丈島提供的修行資源,大幅度激發自身血脈之力。
雖然沒有化龍,他卻本來也沒打算走化龍之路,而是提升控水之能。
頭上尖角按照潛龍的原理,順著先天而生的神紋,鐫刻了密密麻麻的陣法紋路,與頷下明珠交相輝映。
尖角每一次晃動,都會落下七八百道雷霆,明珠每一次閃亮,海浪都會憑空升起數百上千丈。
看似提升不多,實際上每一次催動神通,產生的效果都會疊加,短短時間已經是雷霆萬鈞、水龍咆哮。
西海龍王敖閏滿臉緊張的看著,面上少見的露出幾分凶狠,手中持著一顆碧綠色的明珠,不斷地催動神通。
四海龍王均有控水天賦,這顆明珠蘊含的卻不是水之力,而是風之力。
隨著神光閃耀,海面上掀起越來越狂暴的颶風,正反旋轉的巨大氣旋如同一對磨盤,不斷地旋轉消磨。
風不僅能夠助火,也能夠助水,還能輔助弓箭強弩飛槍等遠攻武器。
敖閏近乎癲狂的催動神通,一股股颶風掀起更加龐大的浪頭。
狂暴的巨浪綿延超過千里,整片西海的天氣都隨著交鋒而變得不正常。
東海龍王敖廣、南海龍王敖欽、北海龍王敖順,盡數聚集在北海,催動自身天賦神通,瘋狂攻擊那個大黑球。
只看攻擊的威勢,似乎是龍族一方佔據絕對上風,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不論是蝦兵蟹將的箭矢飛槍,還是蛟魔王的閃電巨浪,亦或是四海龍王的聯手合擊,都不能損傷黑球半分。
黑球時常探出漆黑色、恍若蜘蛛網的閃電,只是輕輕一卷一觸,就能讓大片蝦兵蟹將血肉成泥、灰飛煙滅。
哪怕是敖摩昂這種級別的龍族,也不敢稍有松懈,西海龍王三太子敖烈就是因為一時大意,被閃電轟成了重傷。
黑球中心處,不是別個,正是五百萬年前和玉帝爭奪天帝之位的陰蝕王。
陰蝕王昔年也是俊秀人物,面如冠玉,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更兼修為高深莫測,仙風道骨,頗有魅力。
只是祂為和玉帝爭奪天帝之位,修行邪功提升修為,英俊的面貌早已變得扭曲不堪,分外地猙獰恐怖。
不!
祂的容貌或許還在,但祂已經習慣于縮在丑陋的殼子中,不顯露于人前。
陰蝕王頭發殷紅如血,又像是噴發的熔岩,亂糟糟的堆在腦袋上,只輕瞥一眼,便讓人感覺到刻骨的寒冷。
面上覆蓋著白底紅紋黑唇面具,僅僅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眼楮。
那雙眼楮只有桂圓大小,全都是黑色,沒有半點眼白,看起來像是血液凝固後形成的黑紅,讓人不敢直視。
身上的衣袍以金紅兩色為主,猩紅的披風隨風飄揚,凶煞邪祟之氣凝成毀滅狂雷,凶神惡煞,魔焰滔天。
陰蝕王手中拿著一根類似于權杖的法寶,權杖頂端瓖嵌著一顆血紅色、約莫有碗口大小的寶珠。
呂雲澄雙目中閃過金陽赤月,以日月金瞳觀察,竟然發現,陰蝕王的神通術法,和通天教主有八九分相似。
只不過二者各有側重。
通天教主的神通更側重于強力,出手異常霸道;陰蝕王的神通更側重于腐蝕,當真不愧「陰蝕」這個名號。
那些被擊殺的蝦兵蟹將,看似是被強力神通擊碎,實際上是被陰毒邪祟的能量腐蝕,被吸干了精元氣血。
陰蝕王也是憑借此法,才能在這等強度的圍攻中佔據優勢。
一層又一層的雷電爆發而出,黑紅黑紅的,帶有凝重的血腥氣。
這是具有超強侵蝕、腐蝕、吸收效果的血雷,陰蝕王在血雷上的造詣,已經遠遠超過昔年的通天教主。
倘若一直這麼打下去,不論是西海的蝦兵蟹將,還是四海龍王,亦或是蛟魔王,最終都會成為陰蝕王的養料。
陰蝕王打的很輕松愜意,借助以東海海眼精華煉制的血煉寶珠,出手近乎沒有消耗,法力近乎無窮無盡。
大海可以為蛟魔王和龍王提供不竭動力,但不論海浪多高、海風多強,也奈何不得陰蝕王的護體罡氣。
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
驀的,陰蝕王雙手飛速掐訣,一道道血雷沖擊而上,迎著蛟魔王的雷霆逆沖上去,要把蛟魔王吞噬殆盡。
蛟魔王咆哮一聲,吐出一口蘊含本源能量的水流,和雷霆互相拼殺。
雖然法力佔據劣勢,但居高臨下,還有西海作為能量之源,雙方竟然陷入到了僵持,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藍白色的水流和黑紅色的雷
霆互相對沖,陰蝕王外圍護罩不免弱了一分。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是陰蝕王的陷阱。
敖烈就是因為貪功冒進,被陰蝕王一道血雷轟成重傷,不得不退場。
四海龍王不敢出手,呂雲澄敢!
就在雙方陷入到僵持之時,只听得遠方傳來一聲詩號。
「問,爭權奪利何時停;恨,崎嶇世路人難行。
一誓向人,紅塵歸理道雲清!」
伴隨著聲音到來的,是一道通天徹地的巨大劍柱,綿延萬丈的劍氣從天而落,看起來像是大炮打蚊子。
緊跟著,數百上千道劍氣飆射,化為一道道殘影,轉瞬之間,已經把方圓數百里變為劍氣的海洋。
處于中心的劍柱,順著蛟魔王轟出的水流飛流直下,陰蝕王腐蝕萬物的血雷,好似血豆腐般被一劍切開。
陰蝕王早已做好準備,劍柱落下的瞬間,立刻以血煉寶珠迎上。
「轟!」
劍尖和寶珠轟然對撞,狂暴的震蕩波紋蔓延開來,強猛的勁力硬生生在海面中壓出一個綿延百里的海碗。
劍氣血雷交相纏繞,好似被攪拌成粉碎的血豆腐,又像是把十八層地獄中的血池地獄從地府搬了過來。
腥臭撲鼻的血雲中,一會迸發出爆裂的雷霆,一會洞穿出恢弘的劍氣。
「轟!」
周圍空間瞬間塌陷,一方玉印如同須彌山般碾壓而下。
氣機變得比水銀粘稠千百倍,舉手投足均要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氣力。
天龍十八式——貫天皇龍印!
「嗷~~~~」
四海龍王情不自禁的化為本體,圍繞著純陽帝君印翱翔飛舞,四海龍氣匯聚在法印之上,龍氣恍若凝成實質。
哪怕是精通洞察之術,也難以分清轟出去的到底是龍還是氣。
萬龍奔騰,虛實相合!
破雲貫日萬龍騰!
「轟!」
又是一聲爆響。
純陽帝君印轟在血煉寶珠上,周圍的空間大片大片的崩碎,出現蛛網般密密麻麻的漆黑裂縫。
陰蝕王心中一凜,正要出招反擊。
卻見方才轟出的劍氣再次凝聚,數萬道劍氣匯聚成龍卷,圍繞著祂的身體瘋狂的切削,要把祂千刀萬剮。
萬千劍氣之中,純陽寶劍如同游魚般肆意徜徉,忽上忽下,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忽左忽右,天馬行空,羚羊掛角,無可捉模,無可預料。
「嗤!」
寒芒一閃而過,一縷火紅色的頭發輕輕飄落,又在劍氣的切削下,變為齏粉,永遠的消散在世間。
呂雲澄一步踏入劍氣海洋中,左手劍指輕輕一揮,純陽寶劍凌空直落。
問,風波干戈何時停;恨,朱雀泣血吐丹志。
二誓向地,妖氛滌盡靈岳起!
當初呂雲澄對戰獅駝王時,對此招望文生義,以移山填海術搬來五岳,組成五方五行大陣,鎮壓獅駝王。
此時對戰陰蝕王,卻仍舊是「望文生義」,不過不在于「靈岳起」,而在于「滌盡」二字。
滌盡,洗滌,水源!
大海之上有無窮無盡的水源,四海龍王控水之術三界頂尖。
一條條水龍從海中升起,一道道劍氣匯入其中,龍爪龍鱗,龍須龍角,龍目龍尾,每一個部位均是劍氣組成。
沒有絲毫的呆滯冷硬,反而如同水流般圓融,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水龍瘋狂的沖向陰蝕王,每一次飛掠過祂的軀體,便會帶走一絲血雷。
相比于陰蝕王渾厚無匹的修為,一絲血雷算不了什麼,但一次一絲,十次十絲,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數千上萬條水龍飛掠而過,轉瞬之間,已經把陰蝕王周身環繞的血雷,削弱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層。
妖氛滌盡,靈岳起了麼?
當然起來了!
雖然沒有搬來巨山,但純陽帝君印碾壓而下,威能絕不亞于泰山壓頂。
一條條水龍接連爆開,水流反向升起,匯聚在純陽帝君印上,凝成一座巍峨高聳的晶藍色巨山。
巨山下方不是光滑的平台,而是蛛網般蔓延而出的水牢水網,束縛住方圓百里的空間,不讓任何生靈逃離。
驀的,巨山碾壓而下,卻又在陰蝕王準備硬扛之時轟然爆開,一道水劍追風逐電,刺向陰蝕王心口。
威震山河狂龍爆!
破天飛龍斬!
上清破雲劍!
三招齊出,電光火石。
由于呂雲澄的突襲,陰蝕王從一開始便陷入節奏,一直都是被動反擊。
這等突如其來的變化,實在是太過出人預料,猝不及防之下,只來得及以血煉寶珠防御,不想這仍舊是虛招。
爆裂的力量只為震碎血雷,破天飛龍斬和上清破雲劍都是掩飾。
劍氣在與血煉寶珠對轟的剎那,便轟然爆裂,化為萬道殘影飆射而出,不是別個,正是千方殘光劍。
漫天殘影中,純陽寶劍飛射而出。
劍九‧純陽!
一切惟心心最危,範天圍地發光輝。天心即在人心見,人合天心天弗違。
「刷!」
飛劍寒芒一閃而逝,陰蝕王的面具被劍氣切成兩半,露出本來面目。
陰蝕王
本是俊秀人物,昔年也是風姿絕世的翩翩公子,只因為修行邪法而變得扭曲,藏在血雷的殼子之下。
貪婪、憤怒,以及邪祟神通,讓祂的容貌變得異常扭曲,甚至已經很難說這是一張什麼樣子的臉。
就像是把一張尋常的臉,用大巴掌連續扇一千五百次,再讓大象來來回回踩幾百腳,再用釘鞋踏幾遍,然後用冰刀倏忽來去劃幾圈。
眉宇之間已經絲毫不見俊秀,只有讓人感到心底發寒的猙獰扭曲。
哪怕是十八層地獄的惡鬼,比起眼前的陰蝕王,也算得上是順眼。
至少惡鬼的眉眼還是正常眉眼,陰蝕王的面部已經扭曲成了鋼絲球。
陰蝕王明白,這樣的一張臉,是不可能統領三界神聖仙佛的。
原劇情中,祂恢復修為,拿到王母的權杖之後,便恢復了原本容貌。
可如今祂的修為沒有恢復,更沒有拿到蘊含萬神法力的權杖,面具被呂雲澄強行揭下,哪里來的及掩飾。
別人能幫你摘下的,只是你臉上的面具,而你心上的面具,只能由你自己摘下,只能看你願不願意摘下。
世上最精致的面具,就是我們自己的臉皮,被強行摘下面具,就好似強行揭下面皮,血淋淋的分外難受。
陰蝕王感覺到了刻骨的憤怒,祂的憤怒已經難以抑制,身上金紅相間的錦袍,隨著憤怒,盡數變成了黑色。
「呂!雲!澄!」
陰蝕王咬牙切齒的看著呂雲澄,似乎要撲上來撕咬呂雲澄的血肉。
「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想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的多了,你怕是還要排隊,不過這事不忙,先來看看我帶給你的禮物,你看那兒!」
呂雲澄指了指天邊。
在這磅礡激烈的戰斗中,天邊不知何時竟然生起了七色彩虹。
不!
這不是七色彩虹!
這是紅橙黃綠青藍紫七位公主!
彩虹如同一座橋梁,眨眼間落入到了呂雲澄身邊,顯化為七位公主。
她們已經換為仙女裝扮,除了代表每個人的色彩之外,服飾均是相同的樣式,手中也都是一手飛劍一手緞帶。
七個形態各異、性情不同、高貴典雅的美人,往日里足夠讓任何人感到癲狂,陰蝕王卻只感覺到了恐懼。
「你……你們這是……掃把星,你這個叛徒,叛徒!我不是讓你……」
「所以我才說你是白痴,你也不想想她們的駙馬都是何等人物?掃把星那點兒本事如何勝得過諸位駙馬?
一個想要成就玉帝尊位的人,不僅沒有大肆招收手下,反而只有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掃把星。
你覺得你有成功的機會麼?你的腦子是不是徹底壞掉了?陰蝕王,我一直覺得,你比通天教主還要愚蠢!」
「你……」
「不要覺得我是在羞辱你,我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這是一個絕好的消滅你的機會,不能給你逃跑的空間。」
「你……」
「哦,這句話也是在拖延時間,而且我覺得你早就想到了,你原本也可以趁此時機恢復真元、穩定氣機。
可你的心頭充滿憤怒,這股憤怒讓你無法冷靜下來,哪怕是現在,也僅僅只是多了一份恐懼罷了!」
「啪!」
呂雲澄輕輕打了個響指,七位公主飛沖而下,七把仙劍同時刺出。
雙方氣機相互克制,出手恢弘,抬手泯滅無數蝦兵蟹將的陰蝕王,此時竟然連一成神通都發揮不出來。
侵蝕一切的血雷,七位公主只是輕輕一揮寶劍,便盡數煙消雲散。
狂暴無邊的威勢,在七彩仙石面前顯得不值一提,被輕而易舉鎮壓。
四海龍王看得嘖嘖稱奇,蛟魔王也感覺到了詭異。
「刷!」
蛟魔王收起法軀,幻化為人形,飛身到呂雲澄身邊,問道:「帝君,即便相互克制,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呂雲澄笑道:「你忘了我剛才打了陰蝕王一套連招?你以為我方才的出手是白費功夫?那怎麼可能呢!」
「請帝君解惑。」
「方才一番交手,我破去陰蝕王的護體血雷,又一劍斬滅兩成修為,連祂那顆血煉寶珠,也無法催動了。」
眾龍定楮看去,發現陰蝕王的血煉寶珠果然布滿裂痕,權杖也已經損壞。
「那顆血煉寶珠是陰蝕王的法寶,氣數相互克制,法寶可沒有,所以我必須先破去法寶,破去祂的底牌。」
呂雲澄的話沒做掩飾,陰蝕王自然也听得到,七位公主雖然克制祂,但她們的修為畢竟差了一些,激戰過程中仍舊有余力分心他顧。
「呂雲澄,你的算計雖然高明,我也確實被七個丫頭克制,但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氣數和玉帝相合,玉帝都殺不了我,更何況七個小丫頭!」
「如果你這話不是在唬人,玉帝在天庭,那麼真的可能殺不死你,可現在玉帝轉世歷劫去了,祂不在天庭!」
「呂!雲!澄!」
「這就是一個針對你的殺局,雖然可能要持續一段時間,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不會感到太過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