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拔了根猴毛,吹了口仙氣,喝了一聲「變」,猴毛變為小刀。
「都說剪去三千煩惱絲,留得清白在人間,老孫去了你的是非根,想來你定會悔過從善、改邪歸正。」
孫悟空拿著小刀,在豬八戒的胯下輕輕比劃,似乎隨時都可能一刀斬下。
這種事兒,對于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詞匯。
對于人叫「閹」,對于牛馬之類的喚作「騸」,對于豬則是用「劁」。
閹人是為了防止穢亂宮禁,也因為太監沒有後人,自然也就沒有根基,相對而言對于皇帝會比較忠心。
騸馬是因為兒馬性子比較烈,不適合作為戰馬,尤其是在那啥時期,因此大多數的戰馬都是母馬或者騸馬。
劁豬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長膘!
相同品種的肉豬,劁過的長膘會相對比較快,味道也會相對好一些。
據說這玩意兒是華佗發明的。
華佗要給曹操做開顱手術,被曹操殺死,畢生著作的醫書也被燒毀,只留下三兩頁記載劁豬騸馬的殘篇。
孫悟空听呂雲澄說過這事,零零發的宿慧也有相關記憶,變化出的小刀不是尋常形狀,而是專門劁豬用的。
下端是長長的棍子,前段是愛心形狀的鋒刃,看起來頗為好看。
另外再說一點,對于田伯光雲中鶴這類人,執行閹割並不是好辦法。
這類人大多心理變態,內心深處比較強烈,不會因為閹割而減退。
閹割之後,內心有欲,身體卻沒有相應的能力,很可能會把轉化為無窮暴戾,反而會引起更大的傷害。
《陸小鳳傳奇》中,司空摘星曾經廢了這樣一個人,導致那人成了徹底的變態,最終那人栽在陸小鳳手里。
所以,對于這種人,直接人道毀滅即可,千萬不要想著感化!
這種人,不配!也感化不了!
看著孫悟空變化出的劁豬刀,豬八戒差點給嚇尿了,倘若嚇尿有用,他可能真的會尿出來,尿孫悟空一手!
「不要,不要,大聖不要啊,我是天蓬元帥,看在玉帝的臉面上……」
「玉帝在老孫這里哪有臉面!」
「看在觀音菩薩面上……」
「你這腌貨和菩薩有甚關系?」
「這事兒說來話長,當初大聖你被關入八卦爐,玉帝大喜之下舉辦四十九日蟠桃會,在四十六日的時候,我喝的多了,醉酒調戲獻舞的嫦娥。
先被楊戩打了一頓,又被東華帝君參奏殿前失儀,幸而太白金星求情,懲罰入人間輪回,歷經百世情劫。
歷經幾十代之後,我實在是承受不住凡人情殤,在六道輪回拼死抵抗,不想誤打誤撞,投入到了畜生道。
雖然成了豬頭,但至少帶宿慧,可以修行神通,本以為可以打破情劫,沒想到情劫仍舊接連到來,從未斷絕。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觀音菩薩法相駕臨,點化于我,說是要我等待東土來的取經人,保護他西天取經。」
「真的?」
「怎敢在大聖面前撒謊。」
「老孫也是保護取經人的,取經人還是咱們的老相識,緣分不淺啊。」
豬八戒眼珠一轉,道:「莫不是那江流兒,當初老豬就覺得那小和尚風姿俊秀、風采卓然,沒想到還有……」
豬八戒雖然是豬頭,腦子可是一點都不笨,他和孫悟空的因果,僅在于當初對戰混沌,別的沒什麼牽連。
孫悟空說取經人是老相識,立刻便想到了江流兒,頓時大拍馬屁。
「別拍馬屁了,老孫先帶你回高老莊,事情如何等待師父發落。」
孫悟空晃了晃劁豬刀,猴毛變化為繩索,把豬八戒綁了個駟馬倒攢蹄,用金箍棒扛著回了高老莊。
取經的事情自然是真的,不過高翠蘭之事卻不能如此解決。
孫悟空先去衛貞貞那里求來金丹,補全高翠蘭的元氣,然後從婠婠那里討來陰癸派傳承秘術,讓高翠蘭可以煉化豬八戒留在她體內的精華。
當然,這些人情債都算在豬八戒頭上,豬八戒日後要想辦法補償回去。
豬八戒覺得麻煩,嘟囔道:「我說猴哥,我當初可是正經的女婿,還幫高家賺來如此家業,怎的如此麻煩?」
孫悟空道:「倘若你是凡人,這事老孫半點也不會管,甚至會幫你。
你是神仙,又不知節制,高小姐的狀態你也看到了,莫非要殺人害命?」
「那是我夫人!」
「那就更應該相敬如賓,而不是一味強硬,你覺得我靠神通欺負你,有沒有想過,高小姐也是這般想法?」
「可是我……我是神仙!」
「哼,東華帝君對于這種事,曾經說過一句話,你想不想听?」
「什麼話?」
當初呂雲澄參奏,害得他從天蓬元帥變為大豬頭,豬八戒多有怨言,只是恐懼呂雲澄神通,不敢表露出來。
「欺負別人的時候,說世界的真相是強者為尊,那麼等到別人以神通欺負你,可千萬別哭天喊地的抱怨。」
「東華帝君最會仗勢欺人了!」
「你覺得他當初參奏你,是在搬弄是非仗勢欺人,那你調戲嫦娥,豈不也是借酒行凶仗勢欺人?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肆意欺負別人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我喝醉了!」
「醉酒不是理由,錯了就是錯了。
更何況當初你醉了,高小姐之事難不成也醉了?你這些年的遭遇,莫非時時刻刻都處在醉酒之中?」
「如果有可能,這些年我真的希望醉生夢死,那種感覺,真的是……」
「既然有機會得成正果,那就努力修行,終有一日會得償所願,否則心術不正,到了靈山也難成佛。」
「猴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為了一勞永逸,建議你把是非根去了,我方才去慈心娘娘那里求藥,發現華佗就在她麾下,若是不放心老孫的手藝,老孫可以去請華佗主刀。」筆趣庫
豬八戒不說話了,心說要不是打不過你,我肯定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不過孫悟空這話確實有理,豬八戒心中的怨憤,卻也去了五六成。
師徒三人一路前行,走了約莫有一個月,過了烏斯藏界,到了浮屠山。
浮屠山,听這名字就知道不俗。
莫說是尋常修士,即便是大雷音寺的菩薩、羅漢、珈藍、揭諦,又有誰敢把自家道場命名為「浮屠」?
觀音菩薩這般高深修為,也沒給自家道場改名,普陀山仍舊是普陀山,洛迦崖仍舊是洛迦崖。
一座尋常的仙山福地,竟然敢以浮屠為名,若說沒有大能,絕不可能!
浮屠山上卻有大能,還是西游系列最神秘的大能之一——烏巢禪師!
烏巢禪師有六件奇怪之處。
其一,祂敢把自家道場稱為浮屠;
其二,雖然有道場,但既不住寺廟庵觀,也不建仙府福地,整日只在一個柴草窩里容身,好似鳥雀一般;
其三、此前沒見過玄奘,但祂認識玄奘,明著說不認識孫悟空,卻一口說出孫悟空的跟腳,頗有調侃之意;
其四、烏巢禪師和豬八戒相識,曾經想要收八戒為徒,只是豬八戒懶怠沒有去,可見這呆子運數端的不俗;
其五、分別之時,烏巢禪師贈送了一篇偈語,預言西行路上數個劫難,顯然是佛法東傳之事的「內部知情人」;
其六、傳授給玄奘《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也就是佛教經典《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只是不是很靠譜。
這篇經文歷史上有兩個版本,最出名的便是玄奘翻譯的版本。
就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經文自然是好經文,不過烏巢禪師傳經之時,曾經牛氣的表示:「若遇魔瘴之處,但念此經,自無傷害。」
玄奘依言照辦,結果每一次都被妖精抓了去,沒有半次發揮作用。
還是那句話,本世界的大能,吹大牛扯犢子之事極多,連如來佛祖都不能免俗,更何況是烏巢禪師。
關于烏巢禪師的來歷,有很多種猜測,由于經文開篇為「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因此很多人猜測是烏巢禪師是觀音菩薩一個法相。
呂雲澄特意趕了過來,跟在玄奘師徒身後,待到烏巢禪師傳經,終于發現了烏巢禪師的跟腳。
烏巢禪師確實是大能的馬甲,但既不是觀音菩薩的馬甲,也不是燃燈古佛的馬甲,而是自家師父的馬甲。
說的更明白一些,便是菩提祖師分割出去的一部分靈韻顯化而成。
菩提祖師是三家同修的大能,只不過在斜月三星洞,平日里表現出的更貼近于儒道兩家,稍有佛門痕跡。
那卻是因為,菩提祖師年輕時也是熱血之輩,覺得道裝更加仙風道骨,不想做光頭和尚的打扮。
因此,以大神通分割靈韻。
原本計劃是儒釋道各一個化身,不想分割過程中出了差錯,只分離出烏巢禪師,便沒有繼續分割的想法。
呂雲澄跟在身後,便是想蹭烏巢禪師講道,發現烏巢禪師是自家師父,更是絕不可能錯過。
從烏巢禪師誦「觀自在菩薩」開始,便已經盤膝坐好,默默听講。
一盞佛燈悄然點亮,半空之中大放光明,好似多出來一輪紅日。
烏巢禪師雙手結印,口中誦經,沒有施展半點神通,佛法靈韻卻已經籠罩整座浮屠山,方圓百里盡是佛光。
烈火般燃燒的佛印接連升起,在半空中顯化為萬丈光芒。
火焰不知從何處燃燒,光芒不知從何處散去,只是隨著經文誦念,所有人情不自禁進入到了頓悟之中。
呂雲澄雙手下意識的結印,用的卻不是最常用的道門九字真言手印。
而是:一心印、光聚佛頂印、不動根本印、天鼓雷音印、日光菩薩印……
印訣到了最後,赫然是「成就一切大光明印」,一尊佛陀虛影從背後緩緩升起,金光佛掌從天而落。
不是如來神掌,不是萬佛禪宗,而是大日如來真經!
掌力徑直轟在呂雲澄頭頂,隨即崩碎為琉璃佛火,從七竅鑽入呂雲澄五髒六腑,燃燒心頭的雜念。
一縷縷黑煙從七竅冒出,頭頂凝成一個漆黑魔頭的形狀。
魔頭被佛光擠壓的縴細如繩,遠遠看去,不像是魔頭,更像是一條燈芯。
呂雲澄有所領悟,孫悟空和玄奘亦如此,就連根性相對較差的豬八戒,也盤膝坐在地上跟著誦經。
大能講道,不知時日。
原本便是講三五十年,也算是正常現象,可玄奘凡胎,尚不能兩三日不吃不喝,更遑論講道十年?
因此,烏巢禪師只是講了兩日,便停止講道,留下一篇偈語便要離去。
「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處。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來摩耳岩,側著腳蹤步,仔細黑松林……
……野豬挑擔子,水怪前頭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懷嗔怒。你問那相識,他知西去路。吾去也!」
孫悟空沒看出烏巢禪師跟腳,雖然有所頓悟,知道這是一位大能,聞言還是頗為慍怒,舉棒要打。
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句「野豬挑擔子」說的是豬八戒挑擔子,「多年老石猴」說的就是他。
剛見面的時候說互不認識,這個時候一句話叫破跟腳,言語頗有調笑,孫悟空自然也就隨之「那里懷嗔怒」。
眼看棒子就要落下,孫悟空耳邊傳來了傳音:「悟空住手,不可放肆。」
孫悟空收了棒子,傳音回去:「哥哥不在方丈島潛修,怎的有空來此。」
「听大能講道。」
「哥哥認識烏巢禪師?」
「認識。」
「原來是哥哥的相識。」
「也是你的相識。」
「誰?」
「還記得我和你猜過的字謎麼?謎底是‘狄’的那個字謎。」
呂雲澄曾經和孫悟空逗悶子,閑著無聊猜謎,曾經講出「靈台起火,斜月反背,三星缺一」的字謎。
孫悟空心中一動,呂雲澄和姓狄的自然是無甚關聯,但細想謎面,卻讓人想到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雙方拜師時間不同,孫悟空拜師的時候,呂雲澄已經出師,自然不會是師兄弟,那便只能是……師父!
離開三星洞時,菩提祖師嚴令不可提及因果,怪不得既相識又不相識。
想到此處,孫悟空收起金箍棒,輕笑道:「你說我懷嗔怒,我偏不怒,你這偈子一開口便錯了,快快再說三五十篇,讓老孫看看真假。」
烏巢禪師笑道:「是非真假,前路便可看到,你這猴頭當真刁鑽!」
「猢猻刁鑽,才需要師父教導。」
這話明著說玄奘,實際上是感念菩提祖師的教導。
畢竟,當初菩提祖師為他取名,便是把「猢猻」的「猻」去了反犬作為姓氏。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三位慢走,吾去也!」
烏巢禪師的身形緩緩消散,玄奘大禮參拜,孫悟空一同參拜,唯獨豬八戒不解其意,心說這是什麼菩薩?
「嗤!」
呂雲澄人劍合一,御劍飛行,向著烏巢禪師消散的方向追了過去。
呂雲澄乃三界第一劍仙,御劍飛行的速度堪比大鵬,烏巢禪師速度自是不慢,卻也難以擺月兌追逐。
不想讓太多人關注,烏巢禪師嘆了口氣,佛光一閃,露出真身。
呂雲澄翻身落下,拱手一禮:「貧道真陽,見過烏巢禪師。」
「真陽?這是你的名字?」
「在你面前,我可不就是真陽?」
「從你出師開始,一切因果便都已經了結,你往日瀟灑處事,對于這點怎的半點也看不透?」
「因為我不想看透,我並不覺得看透有什麼高深,傳道授業之恩,三言兩語便揭過,與禽獸何異?」
「既然如此,你追我做什麼?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顯露因果。」
「師父勿惱,弟子追逐之時,時刻催動移星換斗,還有這小娃了幫忙遮掩因果,並無任何人發覺異常。」
呂雲澄前方一拍,六娃的身形顯露出來,躬身一禮:「六娃見過爺爺。」
烏巢禪師笑道:「你這混球還真是好運,這麼靈秀的女圭女圭,一次能夠尋到足足七個,真是好運數。」
「師父若是有意,可以把這些小輩帶在身邊撫養,弟子絕無意見。」
「沒空,沒空,我還要開密教。」
「天機顯示,密教將會在九年後于藏地流傳,弟子門下大弟子寇仲,可以相助一二,還請師父不要拒絕。」
「玄奘師徒前邊開路,寇仲和你兒子後邊進軍,說什麼相助,還不是想借助我的名頭壓下靈山的聲音。」
「您同意了?」
「哼!你想打到靈山腳下不成?」
「用不著,用不著,靈山腳下的百姓多貪多殺,多欺多詐,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義不仁,瞞心昧己,大斗小秤……」
呂雲澄把佛祖那套話,原封不動的返還了回去,言語更是多有鄙視。
「經過佛祖多年辛苦教化,靈山腳下多刁民,教化起來大為麻煩,倘若攻佔那些地盤,著實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