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每逢出征就帶上周國公

「六郎,還真有發現!」

丘神績面色嚴肅地從內獄中走了出來,沉聲道︰「這幾名年長的宮女,曾授命在皇後有孕的時候下引胎之藥,不過婉兒那時正跟在皇後身邊,每每辨別湯藥味道,有一次覺得不對勁倒掉,她們就再也不敢了。」

李彥問道︰「是受何人指示?」

丘神績冷笑道︰「她們起初都說是太後指示,但分開拷問後,一個又污蔑先帝,另一個則說是受尚宮指使,最後才交代是受宮外人指使,也不知那人具體是誰,只是家人都被轉移供養,再暗中受訓,已是近于死士。」

李彥目光凝重︰「那後來呢?她們有準備向太子下手麼?」

李瑞已經于五日前被正式定為太子,他近來不能出宮來府上練功,還挺遺憾的,覺得這個師父真好,平時就像不存在一般,卻又能給他帶來溫暖……

丘神績雖然不知道短短時間就建立了師徒友誼,但也清楚那位可是拜元芳為師的,齜了齜牙道︰「她們確實也有打算,但太子殿下受到層層保護,多少雙眼楮盯著,根本沒有機會下手!」

李彥叮囑︰「百密終有一疏,必須要將賊人清除!」

丘神績獰笑一聲︰「六郎放心,我最看不慣這等連個孩子都不放過的賊子,一定把她們統統揪出來!這些人是楊思儉派出的吧,我當時想將‘佐命’吊入內獄,可惜沒能成功,看來她的父親還我這個願……」

李彥輕輕嘆了口氣。

在他心中,楊思儉一直是位可憐的老者,處于受害者的位置,但如今看來,還是被仇恨逼瘋,開始加害無辜之人。

實際上,李治之所以早死了十年,就是楊大娘子聯合武後下毒所致,估計還想籍此控制武後,但論政治斗爭,武後比起楊大娘子厲害多了,根本不會受其擺布。

而那段時間是宮城守衛的空虛期,因為太子攜百官去洛陽,連北衙百騎都被調走,如今宮城固若金湯的防衛,除非世上還有如他這般人物,否則想要僅憑武力闖進去是不現實的,楊思儉即便收攏了女兒的手下,所做的也只能是陰招了。

所以在出征之前,李彥將事情安排好︰「宮內的事情交給你和婉兒,將內侍、宮女還有禁衛查一查,宮外的情況我委托給了明崇儼和楊再威,尋找楊思儉的蹤跡,你們各司其職。」

丘神績點頭,有些遺憾︰「吐蕃大局為重,六郎你分身乏術,可惜懷英又去江南了,否則以他的查案之能,或許能將楊思儉早早揪出來。」

李彥露出微笑︰「這是好事,懷英正式升任江南道轉運使,我十分期待漕司給各州縣帶來的新氣象!」

李弘招狄仁杰回來,本來是真的準備給他補來恆之位的,被李彥勸住後,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安排,一步一個腳印。

以狄仁杰、苗神客為首的寒門出身官員,王仁表等曾經的東宮官員,蘇味道等近幾年新晉出頭的科舉士子,都唯才是舉,或入漕司,或外放為刺史,整個朝廷在反對派偃旗息鼓的大好時機,飛速地運轉起來。

對于這副朝氣蓬勃景象,李彥十分欣然。

畢竟緝凶抓人,也是為了懲惡揚善,世道承平。

內獄交代完成,他剛剛回到辦公屋內,就見安神感已經在等待︰「六郎,關于聞喜縣公府的近況,都在這里了。」

安神感也是要跟著去往吐蕃的,近些日子更加繁忙,因為李彥還給他安排了任務,調查內衛第二任大閣領裴矩的府邸情況。

李彥細細看一遍,眉頭揚起︰「裴縣公的後人過得如此拮據?」

安神感道︰「沒落了唄,裴縣公之子裴宣機雖得父蔭,曾任先帝第一任太子的左中護,但為人平庸,後來家門不幸,又出幾位紈褲子,把家業敗得七七八八,也就只能自守了。幸得如今聞喜裴氏是皇後的外戚,朝廷勢力大漲,否則的話他們會過得更艱難……」

李彥有些奇怪︰「裴縣公病逝前沒有為族人安排後路麼?以他在內衛的人脈,不至于如此啊……裴氏如今各房之間,是都有互相照顧,還是專門照顧聞喜縣公這一脈?」

安神感道︰「都有照顧,裴氏的家風還是很好的,族內子弟一向低調,如今成為外戚後,也盡量不結黨營私,已經很是難得。」

李彥評價︰「確實難得,裴氏一向恪守本分,比起那空有虛名的幾個海內名宗家風更正……」

安神感道︰「如此說來,樸正恩當年來大唐,聯系的應該不是裴府的子弟吧?」

李彥搖頭︰「現在還不好說,畢竟時間過去太久了,那份案卷還在麼?」

安神感道︰「在的,元振調查樸正恩的案卷,還靜靜地躺在內庫里,我在上面灑了無垠粉,如果有人觸踫會有反應的,至今還沒有人動過。」

頓了頓,安神感壓低聲音︰「六郎,如果要引蛇出洞的話,是不是要調低一下內庫的防御級別?自從雲丹一案後,發生過監守自盜的情況,內庫的守衛等級就上升了好幾個檔次,現在賊子很難作怪的……」

李彥搖頭︰「不,必須保持現狀,保持原封不動,凶手才可能上鉤,這是一步閑棋,也是一個比拼耐心的過程。」

安神感點頭︰「明白!」

李彥道︰「這些日子辛苦了,馬上即將出征,你去休息一下吧,我還要去周國公府一趟。」

安神感奇道︰「六郎去哪里干什麼?」

李彥道︰「陛下已經下令,此戰也要帶上武氏子弟,防止他們心怯逃跑,先去看一看。」

安神感︰「……」

這是要對武氏子趕盡殺絕啊?

……

「李元芳這是要將我們武氏趕盡殺絕啊!」

「快跑快跑!」

「跑不掉了,外面有內衛把守,聖人已經下了詔書!」

周國公府內,一片鬼哭狼嚎。

眼見族內兄弟如沒頭蒼蠅般四處亂跑,同樣臉色蒼白至極的武三思斥責道︰「姑母早就讓你們分家,各去州縣,開枝散葉,你們硬要留在府上,如今被李元芳一鍋端了,還不拿點主意出來,只知道慌亂!你們若能有攸寧那般大才,我周國公府何至于落得這個地步!」

他不說還好,這一呵斥把武氏子弟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武攸暨勃然大怒︰「武三思,太後給了你多少錢,你又吞了多少?你還好意思呵斥我們,就給我們幾百緡,我們散了要怎麼過日子,難不成要學賤民務農?」

武承嗣之子武延基更是吼道︰「別以為你是新的周國公,我們就怕你,前兩個周國公都被李元芳砍了,現在也要輪到你了,我們跟你拼了!!」

連過世的父親都罵,這是多少帶點情緒了。

眼見激起了眾怒,一張張扭曲的臉龐在眼前放大,更是抄起了棍棒,武三思縮了縮腦袋,趕忙尖叫道︰「本國公馬上入宮覲見太後,一定討個說法,討個說法!」

終究還是小命重要,眾武氏子弟一听,怒火才勉強遏制住︰「那你快去!」

武三思穿起紫袍,配上魚符,磨磨蹭蹭地出府,在內衛的監視下,往宮內而去。

他之所以沒有去救援,是隱隱覺得武後並不會在這個時候干涉。

因為就在前幾日入宮請安時,武後就明確表明,讓武氏子弟這段時間消停些,如果再敢跟官員貿然往來,她要先下殺手。

武三思毫不懷疑姑母會這麼做。

畢竟如今聖人的身體每況愈下,居然開始征集各種名貴藥材,虛成那樣還大補,顯然是病急亂投醫了。

別的不說,皇陵那邊的進度都加快了,哪怕聖人一再下令不得趕工,官員們都認為他是嘴硬,還是加班加點地干,一定要確保聖人下去後,能感到與人世間一樣的溫暖。

前段時間武三思還是十分激動的,認為武氏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然後就收到聖旨,隨忠武將軍李元芳一同出征前線。

一路上越想越悲傷,等到了長生院前,武三思的情緒醞釀到了極致,一聲淒厲到極致的高呼,將里面賞花的武後都嚇了一跳︰「姑母誒!!」

武後側目,就見一道身影跪在地上,雙膝交替前進,以別扭的姿勢抵達面前,叩首拜下︰「李元芳出征吐蕃,偏偏要帶上我等武氏子弟,他要做什麼,簡直是毫不遮掩,還望姑母救我等性命啊!」

武後剛剛稍變的臉色很快恢復正常,看了伏在地上的武三思一眼。

如果武三思能抬頭看到這個眼神,肯定心就涼了,因為這眼神就是在看陌生人,甚至于陌生人都不是,更像是看一件隨時可以丟掉的器物。

當然,這位畢竟是奉她母族香火的周國公,所以武後固然極為淡薄,語氣里倒是帶了幾分安慰︰「放心吧,李元芳不敢對你們如何的,只是為了不讓你們在京內成為本宮的耳目罷了!」

武三思根本不信,武氏這什麼水平他還不清楚麼,哪里可能成為武後的耳目,泣聲道︰「姑母救我們啊!」

武後繼續安慰道︰「三思啊,你只要三思而後行,不像賀蘭賊子和武承嗣犯下那等大錯,李元芳是不敢不分青紅皂白妄動屠刀的,你是一品國公啊!」

武三思渾身發抖︰「可是他有陛下所賜的詔書,可以先斬後奏,別的一品國公他也只是押送回京,如那如今被降爵的李敬業,可我們他是真的能殺的!」

武後不耐煩了︰「你是听不懂本宮的話麼,你們只要不犯錯,李元芳有詔書又能如何?關鍵還是你們自己!」

武三思頓了頓,哀嚎道︰「可我們沒信心不犯錯啊,姑母救我們啊!」

武後︰「……」

如此有自知之明的壞胚,讓武後也沉默了,不再多言,擺了擺手。

高太監等人立刻上前,將武三思拉起︰「周國公起來吧,奴等送周國公出院!」

在聞者傷心听者流淚的慘嚎中,武三思被硬生生拖了出去,武後覺得耳邊終于清靜了,很快將這群佷子拋之腦後,欣賞起花園里新種的花兒來,目光突然落在一簇花叢上︰「這是什麼花?」

另一名年老的內侍道︰「稟太後,這是南詔上月進獻的晚山花。」

武後端詳片刻,輕輕嗅了嗅那獨特的香氣,點評道︰「晚山如墨,花開欲燃,倒是好名字。」

想到自己距離重掌權力越來越近,她的心情愈發美妙起來,高髻聳立,脖子昂起︰「擺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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