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沉默的左重明,忽然出列︰「啟稟聖上,臣有一言。」
武皇眯起眼楮︰「哦?左卿也要為南栩求情?」
「不是,臣以為……。」
左重明不卑不亢的道︰「當初有七皇子,今天有大皇子,這一切悲劇的背後,無外乎儲君之位。」
「倘若聖上再不做出決定, 定下儲君之選,恐怕同室操戈的悲劇還會上演,望聖上明鑒。」
此言一出,魏濤等人的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雖然今天大皇子落馬了,但鸞駕禮器都準備完畢,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而且, 學士閣又因為大皇子吃了虧, 暫時會明哲保身。
丞相派在少了一個對頭的情況下, 他們支持的十三皇子,未必沒有機會……。
「嗯?」
武皇皺起眉毛,冷眼注視著他。
這種帶有質問的話語,讓武皇听的很不舒服。
他似笑非笑的問︰「听左卿的意思,這一切都是朕的錯了?」
左重明搖頭︰「聖上英明神武,頭腦清澈,怎會出錯?臣斷無此意,只是直言相諫罷了。」
武皇再問︰「左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既然左卿率先提出,想必心里已有傾向,不妨說來听听。」
左重明輕咳一聲︰「臣以為十三皇子南川,品性良好,風評甚佳,處事有度,富有遠見,胸有溝壑……」
「且為官多年, 經驗豐富,志向遠大……所以,臣覺得儲君之位非十三皇子南川莫屬。」
話音落下,殿中一片死寂。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腦門上寫滿了問號。
好家伙,這尼瑪的也太能說了,太能編了,太能扯了吧?
照左重明的說法,南川簡直就是古往今來的大聖人,天上地下都找不出如此完美的聖賢之君。
「……」
三皇子南勝別過頭,表情怪異的看著左重明,一口老槽卡在嗓子眼,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如果說,左重明不支持十三皇子的話,那他為什麼這麼不要臉的,死命的吹捧?
可若說左重明支持十三皇子,這麼吹明顯過分,有點過猶不及, 敗壞路人緣啊。
南勝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味兒,一時間竟無法確定左重明是敵是友。
好一會兒。
武皇看向其他人, 沉聲問道︰「眾卿以為如何?」
此話剛出, 下面一群武將便站了出來。
「聖上,末將覺得,十三皇子固然優秀,但冠軍侯所言也過于夸張了些。」
「沒錯,這也太離譜了。」
「末將以為,三皇子才是眾望所歸,別的不說,剛剛就是他抽絲剝繭,查出了此事因由始末……。」
一直擁護南勝的武將們,當即開腔撐場子,但緊接著便遭到丞相派的反擊。
雖然從文字功底方面來講,他們比不上玩嘴皮子的文臣,被丞相派噴的體無完膚。
但南勝具備一個無法忽略的優勢——他年齡大,排名靠前。
大皇子已經沒了,按照名次往後排,自然就輪到三皇子了。
這也是南川最大的劣勢,因為他出生的確實晚,就算沒了老大,老七,他前面還有老三,老五呢。
殿內在此引發了爭吵,大家對這件事吵得臉紅脖子粗,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他們默契的忘掉了大皇子,忘掉了剛才的事情,仿佛從沒發生過一般。
武皇默然看著吵鬧的大殿,余光隱晦掃過左重明︰「劉福,你覺得左重明此舉,到底有何深意?」
劉福傳音回復︰「老奴覺得,他會不會跟十三皇子結盟了?他們之前關系就不錯啊。」
武皇搖頭︰「他如果敢這麼做,魏濤或許不在乎,但丞相派的其他官吏,定會離心離德。」
劉福目露疑惑之色︰「那就奇怪了,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武皇肅然思索片刻,嘆道︰「此子心機深沉,每一步必有深意,朕雖然暫不知他要做什麼,但不代表朕會如他所願。」
明知道前面有坑,還非要踩上去,這他麼是傻子。
武皇當然不是傻子,所以他想……。
「肅靜。」
劉福輕咳一聲,瞬間蓋過了喧鬧的爭吵。
眾人識趣的閉上嘴,先後回到隊列中,準備听听武皇怎麼說。
「眾卿所言,各有道理。」
武皇目光逐一掃過幾位皇子,遂落在左重明臉上,沉吟著道︰「可祖宗的規矩不能廢。」
「雖然大皇子犯了重罪,罪不容恕,但老三卻表現的可圈可點,能力有目共睹。」
「朕以為,三皇子南勝可擔此重任,為我武朝之儲君,眾卿以為如何?」
魏濤等人眉頭緊皺,暗嘆果然是這樣。
這就是他為什麼覺得,南川希望不大的原因,出生早確實佔便宜啊。
反觀三皇子南勝,其唇角不由得揚起,心里的狂喜幾乎都忍不住了。
就在這時。
學士閣的一位老臣站了出來︰「聖上,老臣覺得儲君之位重于山岳,還需再三斟酌才是。」
谷鋆
官場的陣營站隊,向來很有意思。
朝會開始時,學士閣跟大皇子站在一塊,丞相派和十三皇子站一塊,再加上三皇子以及武將。
三方陣營都警惕著彼此,誰都看誰不順眼。
但是隨著大皇子落馬,武皇欲立三皇子為儲……。
陣營悄然發生了轉變,三足鼎立變成了兩方對峙。
武皇+三皇子+武將,處于同一陣營。
丞相派+學士閣+其他皇子,處于同一陣營。
至于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三皇子跟學士閣,丞相派不沾邊,一旦他登基為帝,必將提拔新臣,處處針對老臣。
盡管,誰也說不準誰贏誰輸,但損失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止損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讓三皇子成為儲君,更別說讓他登基了。
基于以上原因,學士閣理所當然的站在了官僚立場,開始對三皇子進行輸出。
有學士閣當出頭鳥,魏濤這邊自然也不會閑著,稀里嘩啦的全都站了出來,表明自身態度。
「眾卿如此作態,卻是為何?」
武皇笑問︰「如果朕沒記錯的話,就在不久前,眾卿可是齊心諫言,讓朕盡快立儲,穩固社稷吧。」
劉學士臉都不帶紅的,淡定道︰「聖上明鑒,立儲確實迫在眉睫,但也不能這般隨意啊。」
魏濤顫巍巍的抬頭說道︰「沒錯,非是臣等質疑聖上,而是儲君事關重大,還望三思啊。」
這一場面,讓南勝臉色極為難看,心里暗罵老狐狸。
真尼瑪,翻臉簡直跟翻書一樣,連磕巴都不帶打的。
「朕……咳咳……」
武皇剛要說話,突然臉色一陣漲紅,劇烈的咳嗽起來。
「聖上,您沒事吧?」
「父皇……」
「快,喚御醫過來。」
這一幕可把眾人嚇得不輕,尤其是三皇子南勝。
眼瞅著自己就能成為儲君,登基在望了,如果武皇在這關頭出事,那可就……。
「不用……咳咳。」
武皇用力咳嗽幾聲,面不改色的攥起手帕,沉聲說道︰「朕的身體,眾卿也都看到了。」
「朕……等不了那麼久了,沒有那麼多時間了。為江山社稷,為朝堂安穩,必須盡快立儲。」
說著,他直接指向南勝︰「劉福擬旨,自今日起,三皇子南勝為我武朝儲君,昭告天下。」
這一連串的變故,直接把魏濤等人的話,卡在了喉嚨里面。
平心而論,武皇的話合情合理,他們就算想挑刺,都挑不出來。
如果他們還鐵著頭諫言,那就是不顧江山社稷,心懷不軌之心,往大了說就是心懷鬼胎。
真以為,武皇不會殺人?
不自覺的,眾人又將注意力轉向左重明。
他們想看看,左重明會不會再出頭一次,替他們試試武皇的底線。
然而,讓他們無語的是,左重明眼觀鼻,鼻觀心,一副關我叼事的態度,壓根沒挪腳的意思。
無奈之下,丞相派的人只能退了回去,偃旗息鼓靜觀形勢。
不想讓三皇子登基,是因為他們不想受到損失,不代表他們害怕,充其量只是忌憚而已。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他們跟現在的武皇都能拉扯到現在,更別提三皇子這位稚女敕的儲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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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半下午。
這場漫長的朝會終于落下帷幕。
群臣三五成群的離開大殿,均是表情肅然,神色匆匆。
很明顯,今天發生的事兒太多,他們得回去好好消化一下。
左重明剛走下台階,江楓龍便適時迎來。
他看了眼朝臣,忍不住低聲問道︰「侯爺,今兒這朝會的時間可不短啊,都快一天了。」
左重明唇角揚起,笑意盈盈︰「看了一場大戲,這一天過的挺值。」
「大戲?」江楓龍楞了一下。
左重明言簡意賅的道︰「大皇子沒了,內衛之事解決了,儲君也立下了,四方角逐變成三足鼎立了,你說值不值?」
江楓龍瞳孔微縮,駭然失色︰「大,大皇子他……誰是儲君?」
左重明不以為然的道︰「還能是誰?老三咯。」
江楓龍嘴角一抽︰「既然儲君已經定了,您為什麼還說三足鼎立啊,這分明是一枝獨秀。」
「儲君,不是帝君。」
左重明笑容玩味︰「三皇子南勝,五皇子南雲,十三皇子南川,你覺得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