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捻起一枚白子，在棋盤上掃視片刻，然後找了一個位置，輕輕落子。
萬松道人點點頭，這一步並未超出他的預料。
不過他還是再次思考片刻，這才落下一枚黑子。
看到陸征一來就和萬松道人下上了棋，宋開川並不意外，于是也不吭聲，就坐在兩人側面，沉默不語，專心觀棋。
很快，宋開川的心神就沉入其中，眼前一閃，目中再無棋盤，而是一片雲海，兩條神龍。
黑龍爪牙鋒利，攜帶滾滾黑風如刀，勢如破竹。
白龍鱗甲堅硬，噴吐層層白霧如幕，密不透風。
當前大勢，是黑龍主攻，白龍主守，不過宋開川能看出來，黑龍穩步推進，白龍積蓄力量。
一旦白龍將力量積蓄完畢，然後一朝爆發，兩方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不過……
宋開川眨眨眼，他發現白龍的棋路突然變了，並非一味防守並且積蓄力量，而是突然開始小範圍的顯露爪牙，騷擾黑龍。
「咦？」宋開川眨眨眼，將心神從棋局中拉出來，就看到陸征將兩手白棋下在閑散處，在防守上的確沒有剛才嚴密，但是卻直指黑棋的薄弱處，讓黑棋有些難受。
黑棋當然可以不管不顧，埋頭進攻，但如此一來，後方不穩，天知道白棋會以這個點為突破，干出什麼事情來。
而黑棋的棋風本來就是前方雖猛，但是後方穩固。
所以陸征的閑棋一下，黑棋不得不查漏補缺，攻勢雖然還猛，卻也難以突破白棋的防守。
萬松道人眼神一閃，頗有些意外之色。
沒想到陸征這麼快就改變了白棋的思路，而且兩手之後，也沒有陷入明顯的劣勢。
陸征則目視棋盤，腦海中飛速運轉，思考接下來的路線。
他剛才推演了黑白棋接下來的走勢，雖然白棋綿里藏針，一旦積蓄完畢，全力爆發，必然猶如驚濤駭浪，勢不可擋。
但是黑棋進攻凶猛，也不是一味不管不顧的狂沖猛打，而是步步為營，後方穩固。
所以即便白棋爆發，也難以在沖破黑色的攻勢後再強力沖擊黑棋的防線。
說不得，還是維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均勢。
既然如此，陸征當然不會再順勢下手。
萬松道人自己和自己下，考慮這種下法和棋路已經不知道推演了多少，陸征很難在這種步驟下讓白棋反敗為勝，沖垮黑棋。
既然如此，那最好現在就立刻變陣，零星騷擾，打斷黑棋的進攻路數，步步拖延，處處騷擾，以拖待變，尋機取勝。
萬松道人眼神一閃，顯然也猜到了陸征的想法。
這想法並不驚艷，驚艷的是陸征轉換棋路後，兩人已經換了足足七手，白棋竟然還沒有在黑棋的攻勢下被沖破防線。
萬松道人點點頭，眼中的欣賞之色愈濃。
白棋防守反擊的棋路大勢已經走到一半，接手者只要棋藝不是太弱，順勢而為也可以撐住良久，短時間內看不出棋藝高下。
陸征這卻不一樣，半途轉換思路，要在不能讓白棋防守崩潰的基礎上走出新路，那難度可比順勢而為要難多了。
你既然要以拖待變，那我就以堂皇之勢進攻，不留一絲破綻，看如何以拖待變。
萬松道人不動如山，手中黑棋查漏補缺，根本就不給白棋一絲騷擾搗亂，亂中取勝的機會。
「厲害！」
陸征手里捻著一枚白子，沉吟良久，方才落下。
萬松道人微微一笑，隨之將一枚黑子置于盤中。
陸征咂咂嘴，萬松道人又斷了他的一個後手。
這次是真的踫到勢均力敵的對手了，陸征不得不慶幸自己在來之前就讓玉印將自己的棋藝給提升了一波，否則這初見面的一局，說不得還真的就要露怯了。
不過現在嘛……
陸征落下一子，我如今還有三個後手，有本事你就一一堵住！
「啪！」萬松道人隨之一子，又堵住了陸征的一個後手。
陸征，「……」
……
日出日落，整整三日，陸征和萬松道人的這局棋終于結束。
結果是……
陸征以拖待變的計劃還是沒有成功，沒有找到黑棋的破綻。
但萬松道人的黑棋攻勢也難以再勢如破竹，徹底剿滅白棋。
平手！
黑龍收爪，白龍束甲，雙方勢均力敵，停手罷戰。
「呼——」
宋開川長出了一口氣，伸手撫須，面露微笑，「老松樹，陸小友的棋藝如何？」
萬松道人古拙清奇的面容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老夫終是有下棋的對手了。」
宋開川眉梢一挑，差點把自己的胡子給揪下來。
丫丫的，老夫陪你下了幾百年的棋，居然沒資格當你的對手？
咂咂嘴，搖搖頭，順順氣，宋開川繼續說道，「那還不趕緊把那夢中棋局擺出來，一起研究研究？」
話說宋開川幾次想看那副夢中棋局，萬松道人都沒有拿出來讓他看，讓他一直心癢難耐。
沒想到陸征竟然可以和他下一個平手，那自己應該是可以沾光見識見識那副棋局了吧？
「不急，不急。」萬松道人淡然微笑，興趣盎然，「剛剛陸小友半路接手，就和老夫對弈三日，不算爽利，咱們這次從頭開始。」
陸征眼角一跳，「前輩容稟，連下三日，晚輩有些疲憊，卻是難以再下了。」
下棋很費腦力的好不好，特別是和這種高手，陸征修為不高，這局下完，大腦已經隱隱眩暈，卻是撐不住再來一局了。
「卻是老夫唐突了。」
萬松道人抱歉的說了一句，伸手一彈，一把松子就憑空出現，堆在了陸征面前。
「這松子有些提神醒腦之效，小友吃幾枚，會舒服一些。」萬松道人說道，「萬松山上下還有些景致，小友隨意，咱們明日再下。」
又是一把靈果松子，這東西對千年大妖來說真的不值錢嗎？
陸征果斷將松子收起，只是留了一枚在外，捏碎外殼，將種子果肉送入口中。
清香撲鼻，靈氣入體，提神醒腦，助益修為。
只是一枚下去，陸征就感覺自己體內真氣隱隱輕靈了一分。
「多謝前輩！」陸征拱手道謝。
萬松道人點頭，「不客氣，小友且先休息休息，我和老宋先行手談一局。」
陸征起身離席，一邊走一邊突然起了心思，出聲問道，「不知那夢中棋局的主人是誰？」
萬松道人也不隱瞞，「老道夢中入神山，仙人自號赤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