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卿、馮卿、陸卿,世忠營如此安排,你們可願意?」朱以海問幾位始創人。
黃宗羲等人也都是三四十正當壯年的年紀,今日經歷生死,對許多事情倒是看的更透,魯監國的種種行為表現,都遠遠超過他們的預期。
「臣只是一落第舉人,不敢當此巡按重責。」
馮京第幾人也都謝恩推辭拒絕這官職授封,覺得太過。
「諸卿,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若是太平年月,自然是按資就班,可如今國難之時,就不必要事事遵循那一套舊制度了。你們既有抱負更有忠心,還不缺才能本事,且這些都已經是孤親眼所見的。」
「殿下,臣等慚愧,世忠營新立,便被打沒了。」
「何愧之有,你們今日之表現,連吳三桂那降虜狗賊都要自愧不如,他帶著關寧軍,拿著朝廷厚餉,有卿等這般忠勇表現嗎?有這等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嗎?」
「他比你們差遠了!你們是好樣的,世忠營也是好樣的!」
「本來孤想讓你們繼續統帶世忠營,只是覺得這樣未免有幾分大才小用,所以還是決定從孤親軍旗手營調一哨過去重建世忠營,你們擔任更重要的職務,為中興恢復盡更多的力。」
一番勸說,黃宗羲馮京第等都接受了朱以海的任命,張世勛也帶著旗手營前哨的一整哨官兵,接過了世忠營的大旗。
朱以海親自給他寫了面世忠營旗,頒授給他們。
「殿下,那些二韃子俘虜,請求棄暗投明,願意加入世忠營。」
朱以海不屑的搖頭,「這些人的鬼話孤是絕不會信的,他們不是中原迫于形勢投降的明軍,而是家在關外且已經入了漢軍八旗的包衣奴才,這些人是侵明的急先鋒,之前他們打起來不比韃子手軟。」
「殿下,臣以為如今還是得加緊擴充兵馬,不如且留下邊用邊觀察?」沈宸荃建議。
「就算真要用,孤現在也不會用這些人,之前我們不是挑了一千多陳梧麾下人馬嗎?這些人這次戰斗表現出力的,就可以進一步重用了。」
對于那些俘虜,不管是女真人還是漢軍旗的,朱以海都沒什麼好感情。
哪一個都是手上沾滿鮮血。
陳梧那樣的搶掠鄉里的亂兵,他都是左挑右選的留下了小部份,這些韃子二韃子他更不會輕易留用。
自己手下本就核心可靠的兵少,一時間吞並太多雜兵,只會消化不良,就算以後肯定要擴張部隊,但也得慢慢來。
否則一旦消化不良,控制不力,失去對軍隊的控制權,那可就一切皆休。
世忠營幾乎打沒了,但朱以海卻看重世忠營今天這股子能戰的勇氣,所以願意把自己旗手營拿出一個哨來重建。
軍隊是需要榮譽感的,而有這樣的輝煌歷史,有這樣的忠誠經歷,這支部隊是極其珍貴,值得大力發展的。
「今日血戰大捷,所有將士皆記一功,重重有賞!」
朱以海手中現在還有不少銀子,有從臨海籌來的銀子,龐天壽帶來的銀子,海門借來的銀子,寧波打土豪來的銀子,當然也還從陳梧那剛發了筆橫財。
招兵買馬、賞賜撫恤,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朱以海卻沒有舍不得。
不舍哪有得。
軍隊本就是最費錢的,有銀子不用在軍隊上,用在哪?
眉山寨中。
戰後仍忙碌著,清掃戰場,善後統計,所有人都在忙碌著。
張名振簡單的包扎過後,便向朱以海請了旨意,帶上匆匆休整過的輕騎兵,繼續搜尋那支韃子敗兵去了。
寨子里,俘虜們經過審訊後,暫時沒殺,他們被充當著牲口,在幫忙修寨子拉尸體挖墳坑。
給戰死、傷殘者的撫恤銀,第一時間就發了。
眉山寨本地的,直接發給妻兒子女,沒有成家的給父母或是兄弟,而外地的兵士,則先存在營中賬上,等回頭便派專人送回士兵家中,或寄送過去。
當一錠錠銀子真的就發出去時,小小的眉山寨還是很受震動的。
畢竟如今可是末世,那些營兵、衛軍們都多久沒正經領過糧餉了?所謂的優養優撫就更無從談起,連行糧、賞銀都難兌現,現在魯監國居然直接戰後就發撫恤金了。
這帶來的第一個後果便是,眉山寨中的年輕人全都積極報名參軍,甚至半天後,附近的村寨百姓,年輕人也都趕來報名了。
許多人既為這厚餉而來,也還懷著對韃虜的恨而來,這次韃虜突襲,周邊村落就有上千人死在韃子刀下,許多人都與他們結下血海深仇。
張世勛很快就招滿了一營人馬,最後朱以海的那四營也都補充了許多新兵,還是有很多年輕人要報名參軍。
見到如此熱情,朱以海也打算多招點兵。
于是干脆旗手營和世忠營都擴建一營,最後又讓勇衛二營和鎮標、神機也各擴一營,原本來時四營,現在卻成了十營人馬。
直接膨脹到了一萬兵馬。
軍中攜帶的武器裝備不足,新兵們就穿著平民百姓的衣服,拿著削尖和木槍和竹矛做武器。
武器雖不足,可士氣卻極盛。
眉山寨外的路邊上,那幾百個真假韃子的首級插在一根根削尖木樁上,極大的振奮人心。
黃宗羲、馮京第這些余姚本地士族,更是積極的捐獻家產助軍,連剛經歷了一場兵災的眉山寨幾大家族,也都慷慨捐錢捐糧。
火繩槍、抬槍、弓箭、長矛、砍刀等自制武器,也都捐獻給魯監國殿下。
四營變十營,朱以海采用的擴張方法是直接把一營變成兩營,一營分出兩哨出去建新營,然後各以兩哨人馬做骨干,再一哨變兩哨,兩哨變一營。
一時間,幾乎所有軍官都升職了。
什長變隊總,隊總變哨總,哨總變營官。
連普通的士兵甚至都由三等兵升二等兵,二等兵升一等兵。
這種人人升官晉級,帶的整個營地都更加沸騰激昂。
雖說這樣一來,戰斗人直線下降,但朱以海覺得這種辦法才保證最短時間內,新成立的營頭能最快有戰斗力。
不過一變二,也是朱以海暫時能接受的極限了,四營戰兵本就只三千二,現在一再擴充,直接就飆升到一萬了,翻了好幾翻。
不僅有經驗的軍官稀缺,老兵骨干也嚴重不足,更別說軍械糧餉了。
今日一戰斬殺俘虜韃子近三百,繳獲了部份馬匹、衣甲、武器,但不過杯水車薪。
倒是這些衣甲器械都很精良,尤其是那些韃子們的裝備,十分上乘,朱以海便直接先補充進旗手一營了。
旗手一營是朱以海要重點打造的親軍,有好裝備自然要先可著他們。
他現在幾營人馬,最缺的還是戰馬,以及擅騎射的騎兵,今日沒能全殲韃子,也是因為騎兵不足,追之不及。
外面大家各自忙碌著。
朱以海在寨中大戶家中休息,受傷的黃宗羲等也在此養傷。
「審訊得知,這支韃子是從對面海寧過來的,因為最近寧紹台諸地紛紛出現義軍,江北的韃子一時有些對這邊模不清狀態,就派了幾支人馬過江來偵察,咱們踫到的這支正是從海寧乘船渡海而來的。」
張名揚跟朱以海匯報審訊的結果,「得到一個意外消息,錢塘江北的海寧衛,居然還沒被韃子佔領,營官守備鄭繼武、所官千戶朱大綱,同僧顧隱石等合兵拒守,甚至還在不久前陣斬了來犯的偽將王登宣。」
「而錢塘江西面北岸的宣陽,原已被韃虜攻佔,虜帥派降將郎金斗帶兵鎮守,于公乃派副將劉穆率部乘夜突襲,得到當地義紳鄉勇響應,余杭舊令加兵部職方司主事邱若俊,並瓶窯原任副將姚志卓共擒余杭北令以應。」
「杭州東西兩面接連敗虜斬將,震動杭州,听說杭州城中的虜帥博洛也是既驚且怒。」
听到這個消息,朱以海也很振奮,雖然他一直認為于穎在錢塘江布防的戰略,其實長遠看是錯誤的,畢竟跟清軍硬踫硬打正面戰,這不就跟當年紅軍反圍剿時硬剛陣地戰一樣嗎?
一方是勢如破竹銳不可擋的清軍,一面是連喪兩京一敗再敗的明軍,兩邊這個時候硬踫硬,毫無勝利的希望。
弘光以江淮為防線的計劃都失敗了,這一條錢塘江如何防的住?
不過于穎這段時間在前線奔走,也還是有很大功勞的,起碼穩住了陣腳。
「韃子派幾營人馬過江南下,我估模著也是為浙東突然劇變而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肯定是要來模清情況,反作出應對反攻圍剿之策。」
「極有可能,韃子正醞釀一輪大反攻。」
朱以海結合自己對歷史的記憶,做出反推。
不管怎麼說,現在清軍雖據杭州而不南下,但他們畢竟兵強馬壯,其實也不難猜到為什麼清軍不繼續南下了。
一來是今年清軍推進的太快,從北京到陝西、河北、山東、河南、陝西、河南、湖北、江西、南直、浙江,可以說兩路大軍,幾乎橫掃了大半個中國。
雖說勢如破竹,可畢竟也就幾萬人馬,這一路上招降納叛,接收的降軍都幾十萬人馬,是南下清軍的十倍之余。
而此時不管是山東還是淮揚、南直,又或江西湖北等地,後方對滿清佔領仍不服氣,有許多士紳官兵,甚至是大順軍余部等,也都還在跟清軍打仗。
清軍也必須得兼顧後方,既要提防投降的那些人馬,又得時刻防範著後方新佔領區那些起義的部隊,他們攻勢確實已經到達頂點,想繼續打,也沒有什麼余力了。
再結合一下歷史上的走向,很快就會發生江陰八十一日和嘉定三屠慘劇,而這些也正是韃子在肅清新佔領區的行動。
江陰城堅守了八十一日。
而攻打江陰、嘉定的清軍,主力卻都是降清明將,比如打江陰的是劉良佐、孔有德,後來劉良佐和孔有德這兩個大漢奸都拿不下,于是駐杭州的博洛又親自領八旗北上,和尼堪一起抽調大炮去攻城。
這場慘烈守城戰,清軍也崩掉了幾顆牙,比如殺了弘光四鎮之一高杰的漢奸許定國,就是打江陰時戰死的。
而打嘉定的是高杰原來的部下李成棟,高杰死後降清的李成棟在嘉定制造了嘉定三屠慘案。
「海寧估計守不住了,據說虜帥博洛不僅派了幾支人馬過江南下,而且還已經派了兩路兵馬分攻富陽和海寧,要把杭州兩翼掃平。」
朱以海听到這個消息,沉吟良久。
「孤想率兵渡海去救援海寧,打韃子一個措手不及,你們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這也太膽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