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身為哨總,一馬當先,提著弓邊射邊走,接連射倒數人。
旗手左營前哨士兵如猛虎下山,而四面八方都有喊殺聲傳來,沈文忠帶著鄉勇四面圍住戰場,專門對付潰逃的亂兵。
張全的前哨本部二百人,李必忠的後營三百多人,但李必忠這三百多人有二百多人是剛拉的壯丁,就是他本部那百人,其實能打的也就他手下十個家丁。
平時跟著李遇春大部行動,搶掠百姓倒也不落下風,可此時遇襲,李必忠又被當先一箭射落,頓時就亂了。
尤其是那些新拉來的壯丁們,更加慌亂,甚至許多壯丁趁機撒腿便跑。
「舉手抱頭,趴地投降,免死!」
旗手營兵們一邊提著刀槍猛沖,一邊還不忘記戰前的教導。
簡單的幾句話,在這些慌亂的人馬中卻有很強的殺傷力,許多逃跑不及的壯丁果決的就趴在了地上,雙手抱在腦後,然後大喊著投降、饒命。
李必忠的手下家丁還試圖去控制那匹馬,想把李必忠救下,但旗手營中的輕騎夜不收已經沖了過來,縱馬趕上,直接一槍就把李必忠後心扎爛,按住他馬後,一刀又把李必忠的首級砍了下來。
一個凶悍的家丁還提著長矛沖來,結果幾騎夜不收卻立馬調頭就走,家丁剛趕上幾步,突然對面就是許多長矛、弓箭襲來。
突然又是數聲火槍響起,砰砰砰的數聲,頓時將這家丁擊落。
後面的幾個家丁見狀,立馬開始逃跑。
整個戰場十分混亂,不過旗手營卻是以隊為單位,迅速的將戰場上的敵軍分割,各什的士兵們,也是牢記鴛鴦戰陣,互相配合,槍矛劍銃,緊密相隨。
若是正常對敵,李必忠和他手下十個凶悍家丁,全副披甲的帶頭沖擊,其實也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可是過于輕敵被埋伏,一開戰就先折了主將,營中新丁太多,加上還帶著大量的物資甚至是許多擄來的百姓婦人,讓整個隊伍遇戰便潰。
李必忠死了,又死了一個家丁頭,于是剩下的家丁見勢不妙,直接就開始逃跑。
他們一逃,整個營就再無斗志,只顧四散奔逃。
但是沈文忠卻帶著無數鄉勇民兵早就里三層外三層的封鎖了戰場,雖然這些鄉勇民兵沒什麼戰斗力,但三五個一伙,七八個一團的抱團攔截,舉著長矛拿著柴刀,對付那些慌亂逃跑的亂兵還是很厲害的。
更別說,二百旗手營官兵還在犁地一樣的,反復沖殺。
相比起旗手營還只顧著沖殺擊潰亂兵,那些鄉勇民兵們此時反倒更凶悍一些,他們往往七八個甚至幾十個圍堵一個,圍住了就長矛柴刀甚至是斧頭亂扔亂砍,干翻之後,直接就砍下腦袋留著請賞,然後還要把身上所有東西都扒光。
從盔甲到衣服,不僅連鞋子扒下,連條底褲都不給留。
最後只留下赤條條的無頭尸體,扔在田間溝渠。
戰斗比預計的還要順利,很快便擊潰敵軍,整個戰斗過程持續還不到一刻鐘,更多的時間是在抓俘虜。
好在這次來了幾千號人馬,里三層外三層的早就圍上了,那些慌亂潰逃的兵,想在這水網縱橫的戰場上逃跑,也是非常艱難。
絕大多數的李必忠營兵,都老實的趴在地上求饒,這讓張全他們節省了很多時間,上去把這些人一個個的捆了。
試圖突圍的家丁和老營兵,一個個僕尸溝野。
「全殲!」
沈文忠十分興奮的跟張全匯合。
「多虧了沈先生帶來的鄉勇民兵,要不然我們今天雖能擊敗,但想全殲就不容易了。」
「他們也很清楚,這是保守鄉里,若是讓潰兵逃出去,可就禍亂鄉里了。更何況,擒斬還有賞銀。」沈文忠看著還在戰場上搜索掃蕩的士兵,吹著涼風很是興奮。
「趕緊打掃戰場,當心附近的偽軍接到消息回援。」
沈文忠看到張大鵬滿身是血的過來,「你受傷了?」
「一點皮外傷而已。」他手上提著兩顆首級,腰間還掛了三個,渾身是血,加上這些人頭,就如同是地獄里出來的惡鬼一樣,沈文忠看的都有些心悸。
張大鵬卻露齒憨笑。
「都你殺的?」
「我砍了三個,還有兩個是我們什戰友一起擊殺的。」
「沈先生,一個賊首五兩銀子,能兌現不?」張大鵬問。
沈文忠皺眉,「監國旨意,當然會兌現,不過你是旗手營兵,按營中規矩,首級就算是你砍的,但也只拿一半賞,另一半是要分給集體同伴的。」
「我懂,一半也足夠了。」
戰場斬首一級,斬首的人和協助的人可以分一半首級賞銀,其中斬首的那個拿三分之二,協助的拿三分這一。剩下一半賞銀,則是最後匯總,所有參戰士兵都有份的。這樣做,既保留首級功激勵將士們勇敢沖殺,同時也要顧及到參戰的所有士兵。
畢竟就算沒有斬到首級,但戰場上那也是性命相拼的。
五個首級功,張大鵬能拿到差不多十兩賞銀,若是再算上這場戰斗的集體賞賜,這次張大鵬算是大賺了一筆,這雖是拿性命拼下來的,可也算是十分幸運了。
「沈先生,我想問,戰前你跟我說的話還算數不?」
沈文忠瞧了他幾眼,「你真要娶王寡婦?她可比你大了九歲,你一十八歲大小伙,她卻二十七的中年寡婦,還帶著三個孩子拖油瓶,你可想好了。」
張大鵬卻毫不猶豫的道,「自從跟王姐好上,我才真正感受到什麼叫家,王姐是個好女人,我願意娶她,都說女大三抱金磚,王姐大我九歲,那我抱三塊金磚。」
沈文忠听到這也只能笑罵兩聲。
「你真要娶我不會攔著,但我要提醒你,什麼事情都要三思後行,你今日娶了王寡婦,那以後就絕不許始亂終棄,男子漢大丈夫,就得有始有終言而有信,明白嗎?」
「一定。」
「回頭我給你做媒證婚!」
張大鵬歡喜謝過。
暮色下,幾千官兵鄉勇很快就把整個戰場打掃干淨,斬首數十級,剩下的全部被俘,被裹挾擄掠的壯丁婦人也都被解救,一同帶離戰場。
李必忠營搶掠來的那些錢糧貨物等,也都被一點不剩下的轉移走。
很快,幾千人馬又分散到了各個村子。
戰場上,只留下濃重的血腥味彌漫著。
而幾乎就在張全和沈文忠帶著幾千人馬發動對李必忠營的突襲時,相隔數里外的一條河溝邊,一場幾乎同樣的戰斗也打響了。
那是旗手左營右哨的人馬,帶著鄉勇對著李遇春另一個營發動突襲。
在更遠的地方,幾乎同樣的戰斗陸續打響。
在綿延幾十里的田野道路上,李遇春那支拉長了幾十里的驕兵,三十幾個營有一半同時遭遇伏擊。
因為攜帶著太多搶掠來的物資,以及營中有太多新拉的壯丁,甚至還帶著許多搶掠來的婦人、妓女等,使的李遇春的這支軍隊,拖拉的太長了。
他們過于驕狂輕敵,一路上搶掠而來,早就已經狂的沒邊,根本想不到還會被如此突襲。
當那些遇襲的營頭想要求援時,發現里外三層的被包圍水泄不通,很難出去求援,就算有僥幸突圍出去報信的,結果趕到附近的營頭,卻發現他們也正處于被突襲圍攻的處境。
當祝家莊不遠處的李遇春發覺不對勁,收到了輕騎警報時,已經晚了。
此時已經入夜。
前營打祝家莊打了三次,結果這個地主莊園異常的硬,守衛也十分頑強,城頭上甚至還有火銃及不少弓箭,前營折了不少人,也沒攻下。
本來李遇春也不在意,今天打不下,明天再來打,一個小小鄉紳莊園,還能頂的住他這七八千人?
那五百韃子騎兵則更是袖手旁觀,根本沒有半點出手的意思,這一路東來,他們好處倒是收了無數,但半點髒活累活沒干,就一路輕松的晃蕩過來,早早就立起營賬,吃酒烤肉甚至玩女人,打仗搶劫這種活,讓李遇春干就是了。
後面的營頭好久沒有聯絡,李遇春發覺不對勁,輕騎前去查看,只發現了一處處戰場,看到了許多赤身無頭尸體。
一下子失蹤了十幾個營頭,李遇春也不由的大驚。
連夜下令全軍警戒,命令剩下的各營迅速向他靠攏。
他還親自趕到滿州大人營中,向帶兵的甲喇章京幾什哈報告和請求協防。
可摟著女人喝的面色通紅半醉的幾什哈卻沒在意,反而嘲笑李遇春的無能,三四千人居然半天時間就沒了。
「幾什哈大人,先前各地報這邊出現了許多鄉團,本將還覺得有些夸大其辭,如今看來這里面大有問題,本將猜測,可能是有一支明軍到了此地。」
「明軍,這里哪還有什麼明軍?一群鄉紳地主的家丁護院,帶著一群泥腿子,就把你的幾千人給吃掉了,李遇春,你可真無能。」
堂堂副總兵被一個游擊罵,可李遇春卻不敢反駁,只是再次提醒說,他們遇到的肯定是一支正規官軍,至于哪來的,有可能是之前南京潰逃到江南的兵,比如楊文驄、劉孔昭或者沈猶龍、陳梧、王朝先等這些人,也有可能是從浙東過來的王之仁、黃斌卿或張名振等,總之絕不可能是一群地主鄉團,他們沒本事同時發動十幾場襲擊,還能把他的十幾營人馬統統吃掉。
這表現出來的戰斗力非常恐怖,尤其是必然早有謀劃,其指揮布局能力很強,不可能是地主們聯合起來能做到的。
幾什哈將懷里女人推開,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若真有你說的什麼明朝大軍,那倒有些意思了,我正覺得這一路上有些無聊,哈哈,讓他們來吧,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但不管他是你說的楊文驄還是劉孔昭又或是什麼黃蜚、吳志葵、陳梧等,只要敢來,我都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正好向博洛貝勒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