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的葡萄牙人從畢方濟那里也知曉如今大明朝由一位年輕的親王監國攝政,在听說這位攝政王對他們懷有開放的態度後,都很興奮。
他們之前雖然好不容易跟明朝達成協議,一年交兩萬兩銀子稅金和五百兩地租,取得了租借澳門的結果,但這也不很穩固的。
隨著葡萄牙的衰弱,如今在遠東受到的挑戰威脅越來越多,澳門的葡萄牙人並不想跟大明搞的很僵,反而還想跟大明把關系搞更好點,好專心應付荷蘭人西班牙人英國人等。
朱以海向他們購炮購槍購火藥,給他們送來大筆銀子,葡萄牙人非常興奮。而朱以海願意讓他們自由進入大明境內傳教,甚至開設教堂後,更讓他們興奮的要暈過去,更別提,魯監國還對他們新開放了廣州、寧波、福州、溫州四個貿易港口。
這次他們加班加點的趕鑄了二十六門24磅炮送來,甚至還買一送一的搭了二十六門三磅炮,這種三磅炮在歐洲,是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用來充實他的野戰炮兵部隊的,稱為團屬炮。據說一個團裝備兩門三磅炮,一個火槍手發射六發子彈的時間,專業的炮手卻能發射八發團屬三磅炮,主要使用葡萄彈或榴霰彈。
相比起重達半噸的四磅炮,他的三磅炮縮短了炮身,減輕了炮架,長一米二的三磅團屬炮,連炮架都才只二百八十三公斤,並采用木箱整裝式炮彈,大大節省時間。
在朱以海看來,這種三磅炮,應當稱的上是進階版的大明虎蹲炮,射程更遠、更快、更精,還能夠快速機動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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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夫趕著八匹挽馬,拉動著一門巨炮緩緩而來,後面有十個炮兵跟隨。
「其實一門大炮,只需要有兩個炮手就能完成裝填和發射了。」老畢雖是個傳教士,但這年月,傳教士們大多還是數學家,個個還都很擅長鑄炮,都是多面小能手。「其余人主要是負責發射後的火炮復位,以及護衛陣地。」
「我建議殿下組建一支專門的炮兵部隊,每門大炮配備專門的馬車夫,炮手、工兵,以及護衛火槍步兵。」
「孤的神機鎮,就是專門的火器部隊。」
五千斤的重炮,確實很難運輸,又是八匹馬拉,又是十個士兵在後面推,還得有人拿著鋤頭鏟子在邊上,前面有坑窪不平的地方,還得立馬去鋪平墊好,可以想象,如果是遇到下雨泥濘時,這些大炮的運輸會有多難。
大炮威風凜凜,所過之處,無數人爭相觀看,發出驚嘆之聲。
炮車速度非常緩慢,拉到城下,費了許多時間。
為了保護這門價值五千兩銀子的大炮,王之仁還特意調來了一百兩盾車,這些蒙著牛皮的盾車也是為攻城而造,在炮車前排成三層的盾牆保護著。
相距城牆還有一里,車夫勒住了八匹馬。
鷹鉤鼻子紅胡子藍眼楮的佛朗機佣兵炮手們迅速展開操作。
馬夫牽走了挽馬。
炮兵們先扛著鋤頭鏟子把炮位清理平整。
一群人在旁觀圍觀看熱鬧,連總督王之仁、提督王相,甚至是好幾位大學士都在旁邊圍觀,這又粗又大的銅家伙,著實威武。
按斤稱,一斤就值一兩銀子呢。
得八匹馬十幾個人伺候著,真是金貴,都想看看他到底值不值這個價和待遇。
最大有效殺傷射程能達到三里多,現在一里距離射擊,無疑屬于最強的殺傷距離了,在海上,在這個距離交戰,若是命中敵船,往往也是能夠擊穿船板的。
高大的佣兵們一個個魁梧粗壯,動作嫻熟的操作著。
擺正固定大炮,然後開始清理炮膛,裝藥,把二十多斤的鐵球彈送入炮膛。
一名炮手還拿出一堆炮具,開始量算,折騰了好一會,才算滿意的收起工具。
「這一門炮只需兩個人裝填射擊,那要這麼多人干嗎?」何騰蛟問。
「這種大炮發射後,後退力很大,炮位會移動,所以需要起碼十個人重新移動大炮,另外他們也充當保護火炮的火槍手,防止交戰時敵人突到火炮陣地。」
一切準備就緒。
「殿下,炮手就位,已經瞄準杭州南門城樓,請求允許射擊!」
朱以海瞧了瞧一里外的城門樓子。
雖然大炮射程能有好幾里,但這種大炮不能太過高要求準確,就算一里,也十有八九可能打不中。
他先取出兩團事先準備好的棉花塞進耳朵,又用雙手捂住耳朵,還往後撤離。
「你們也先退後,退遠點。」
朱以海一直退了幾十步遠,還不忘記站到盾車後面。
王闖子退後了十步,覺得夠了。
滿臉殺字的劉穆本來還想再退後點,看王闖子停下,也停了下來。
幾個大學士退了二三十步,也停了下來。
朱以海對他們招手,「再退後點,這炮可是非常響,能聲震十余里。」
何騰蛟覺得沒這麼夸張,不就是一門炮嘛,他在湖廣的時候,軍中又不是沒炮,也見過打炮,哪有那麼夸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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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
張存仁看到那門巨炮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城上的紅夷大炮,總覺得自己城上這炮,比城下的小不少。
一時驚駭。
明軍居然有比他們還強的大炮了?
此時杭州城有十二門紅夷大炮,東門部署了四門,北門一門,南門四門,西門三門。
除這十二門紅夷大炮,還有銅發貢八門,佛朗機二十門,威遠炮一百七十門,其它火炮一百二十門,總計三百三十門。
不過雖然有三百多門大小炮,但真正威力強的也就是那十二門三千九百斤重的紅衣大炮,其它如佛朗機、威遠炮等,都是小炮,比如威遠炮像是個大花瓶,不過一百二十斤重,說是一千步能瞄準發射,可打三斤六兩大鉛子,但實際這玩意更多的是裝小號鉛子,在百步內霰射。
佛朗機是後裝鐵鑄子母炮,雖然射程快散熱快成本低,但射程近威力小,就算是加大號的千斤城防佛朗機,也是這毛病。
「這些偽明哪來的大炮?」
「那些好像是紅毛番,莫不是從澳門弄來的?」
張存仁見那炮手熟練操作,炮位身邊的人正往後撤,也意識到要開炮了,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提腿便走。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大炮雖然沒什麼準頭,可誰敢保證自己運氣就那麼好?
太祖努爾哈赤當年率軍圍攻寧遠,袁崇煥就是把紅衣大炮放到城頭上轟,一炮就把太祖給轟的重傷,抬回去沒多久就死了。
張存仁黑著臉下城,蕭起遠、田雄等見狀也紛紛而走。
朱國潘遙遠那大炮,心中頓生豪情,他沒走,就站在那,他想親眼看到大明的紅衣大炮轟擊杭州城。
突然。
朱國藩看到那門大炮炮口紅光一閃,然後就感覺腳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緊接著便是天邊響起雷霆巨響,轟隆隆如天塌地裂般。
跟著更大的尖嘯之聲傳來。
由遠及近,轉瞬即至。
朱國藩感覺耳朵刺痛,然後什麼都听不見了。
下一刻,耳朵又听到了聲音。
轟隆隆巨響。
他只看到一團黑影疾射而來。
杭州南城門的城門樓子,最頂上那層,直接就沒了。
嘩拉拉的聲音中,半個城門樓的屋角炸散開來,碎木亂飛。
城門上的守兵慘叫四起,許多人被那些碎木爛瓦擊中受傷,甚至有倒霉的被直接打死了。
朱國藩滿身灰塵,伸手模了幾下,沒見哪受傷流血。
這時那顆炮彈轟碎了半邊城門樓子後,居然還繼續往城中飛,又砸到城中一座房屋,把牆轟出一個大洞,甚至從另一邊轟出來了,又轟到隔壁一座屋牆上,在上面撞出一個坑後才掉落街上。
南城樓上,慘叫一片。
更多幸運的家伙,卻都被震的目瞪口呆。
這大炮也太猛了,如果轟在城牆上,就算這厚厚的包磚城牆,估計也經不住幾次轟擊吧?
一想到明軍手中有如此大殺器,城上的清軍不由的瑟瑟發抖,本來還以為城高牆堅,能不懼城下圍城大軍,可現在對方手中有如此大炮,他們這點人怎麼守?
城下,城門洞里,張存仁幾人站在那默不作聲,听到上面慘叫,張存仁皺眉。
一名家丁跑出去,過了會回來報告情況。
听到這一炮之威如此了得,張存仁嘴唇都顫抖了起來。
蕭起遠感覺手腳冰涼,「幸好只有一門大炮。」
張存仁卻沒這麼樂觀,明軍不可能就一門紅衣大炮。
城外,沖天歡呼聲遠遠傳來。
何騰蛟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剛才那一炮聲音太大了,甚至震的他跌坐地上,弄了個灰頭土臉。
劉穆和王相則在那里搖頭晃腦,離的太近,現在還感覺滿腦子嗡嗡作響。
朱以海從盾車後面走出來,取出耳朵里塞的棉花,一臉微笑的打量著這一炮的威力。
「這些佛朗機炮手還真是了得,居然一炮就打中了。」
他本以為打不中的,誰知道竟然是個滿堂彩。
「賞主炮手十兩銀子,副炮手五兩,該炮其余人連馬夫每人二兩。」
「殿下,此炮如此神威,當賜封將軍號。」王之仁也是眉飛色舞,非常興奮。
給大炮賜封將軍號,也算是明清兩朝的常規操作了。
稱大炮為將軍,那是自太祖朱元璋時就開始了。
不僅給大炮封將軍號,甚至每年還要祭祀大炮呢,這些軍中利器,可是非常受尊重的。
杭州城中此時就有四門被封為神威大將軍的紅衣大炮。
「那就賜封鎮威無敵大將軍!」
朱以海也很高興,這五千兩銀子,澳門人沒騙他,一門就有如此之威,這要是二十六門全拉過來,一字排開,火炮齊轟,那杭州城牆不是得被直接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