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開始渡江的時候,鎮江和江寧城中的清軍都慌作一團。
鎮江副將馬得功,原是黃得功的副將,當初跟田雄一起擄了弘光降清,但並不得重用,到此時仍不過是個鎮江副將。
當然,相比起被迫在杭州城中抹脖子自殺的田雄,他又還算幸運的,畢竟還活著呢。
可當接報明軍開始從揚州渡江的時候,馬得功還是慌的一批。
揚州過江,可就直奔鎮江來啊。
想想都有幾分荒誕的感覺,他堂堂清軍副將駐防鎮江,結果明軍居然是從揚州南渡。
「快向江寧嚴經略報告求援,魯監國和九王要南渡了,鎮江兵少,只怕守不住,請嚴經略和陳提督速速派兵來援。」
陳錦自到任操江提督後,又被加安徽巡撫之職,原安徽巡撫劉應賓貶為左布政使,陳錦還是很用心的在整頓長江水師的。
這段時間針對明軍的水師優勢,也想出了一些計策,比如用鐵鏈、船只連結而成的鎖江防線滾江龍,就在鎮江和江寧這邊設了好幾道,又在幾處關鍵地方,設立了江上浮營,稱為木城。
還在江心沙洲和渡口建了不少岸防炮台,架設了數十門大炮。
這些工事也是耗費了陳錦無數心血,條件再苦再難,也得想辦法把這江防短板補上,否則明軍來去自如,江寧也不安全。
只不過陳錦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這還是得到經略嚴我公大力支持,把本就不多的那點錢糧物資,都優先打造江防了。
使的連經標、督標等都沒能完成整編,缺糧少餉嘛。
為了擠出錢糧搞江防,嚴經略與馬總督還有鈕祜祿陳漕督他們也是加快對綠營裁整力度,導致大量綠營被裁並,許多綠營並被遣散,也因此惹的許多綠營武官叛亂。
這些人本就是新降不久的明軍等,投降後朝廷授官,駐防各地,結果缺糧少餉的,但大家手里有兵有刀,還能搶還能征派,日子也還能過的去,甚至武將們日子普遍還過的不錯。
可是現在朝廷要跟他們過真格的,要裁撤他們,然後讓他們去江寧接受經略總督提督他們的考核,量才任用,甚至要讓他們去北京兵部銓選侯官,這不是扯淡嗎?
更別說嚴經略還鐵面無私,先拿了江寧的幾支綠營動刀,什麼冒籍虛名,什麼克扣兵餉、搶掠百姓等等罪名拿出來,喀喀一頓砍,砍了好一通人頭滾滾。
這下更逼的那些綠營軍官們坐不住了,誰也不甘願啊,都是亂世里的兵賊,手里有刀還能任你拿捏?
反了他娘的。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大清不待見,我投大明去。
這段時間魯監國跟九王在山東徐淮一帶北伐,壓的譚泰大將軍和三順王他們都不敢動彈,甚至還逼死了一位王爺,而江南這邊也不太平。
自吳勝兆、李成棟這兩大軍頭反正後,各種什麼參將、游擊、守備,甚至都司、千總的叛亂反正此起彼伏,今天這里反了一營,明天那里反了一將。
而嚴經略態度鮮明,堅決不會妥協。
誰敢叛亂,就干誰。
這邊招兵買馬,重建經標、督標、提標,那邊就奔赴各地平叛鎮壓,天天就是打啊。
反正嚴我公給北京的奏報那天天是好幾封,今天這里反了,明天那個反了,好在嚴公果決,馬國柱陳錦辰泰這幾個督撫也比較用心,大家合力下,各地叛亂也都是旋起旋滅。
江南綠營整頓的事情也是逐步推進著。
雖然這個過程里,新組建的標兵們也損失不小,傷亡挺大,尤其是軍械等損毀嚴重,急需補充,但原來不堪用的綠營,也在也算是徹底挑破膿包,除絕隱患。
鎮江副將馬得功這段時間沒少被打壓,但他比較能忍,畢竟他當年跟田雄一起擒了弘光降清,如今朝廷都把弘光送到南京,正在跟明國談判,要送他回去復位。
他馬得功已經沒有退路了啊,別的綠營能轉身去投明軍,他可回不去。
只能忍著。
上面要實兵實餉,他也只能老實的交出名冊,讓嚴經略來清點他的兵,清點他的器械,要他吐出一些吃的兵血,也沒辦法。
反正這幾個月左整右整,馬得功這個鎮江副將,整來整去,整成了提督操江陳錦手下十二營之一的鎮江營副將了,手下就一千人。
實打實一千人,原來他手下可是號稱五千人的。
甚至軍官都給塞進來不少,現在完全就是陳錦說了算。
可馬得功也得忍著。
本來是江南鎮江總兵,降成協鎮副將,再到現在成提督操江水師鎮江營副將,直接隸屬陳錦了,變成了水師將領,這地位可比以前低多了。
但他也得忍著。
江寧城中。
得知明軍開始從揚州渡江,嚴我公立即召集了三省總督馬國柱,操江提督兼安徽巡撫陳錦,漕運總督兼淮揚巡撫辰泰,新任江寧巡撫張大猷,左布政使劉應賓,八旗駐防左翼巴山等緊急商議。
「我建議集中兵力,半渡而擊!」陳錦的長江水師十二營也勉強整編出來了,在嚴經略的大力支持下,現在擁有整整一萬二千人馬,比嚴經略的經標加上馬國柱的督標加起來還多幾千。
嚴經略和馬總督各五千督標,都只實編了三營三千人,兩人加一起才是陳提督的一半。
何況還掏空積蓄為了建了三座木城浮營,幾十座炮台等,鎮江也全面整頓加強了。
「明軍的鳥船雖然火炮多,但畢竟是江中之舟,而我在江中沙洲上築有炮台,有數十門火炮,這可是擊不沉的炮艦,何況還有攔江的滾江龍數條,只要我們聯合所有兵馬,放手一戰,就以這長江為戰場,有很大把握擊敗明軍。」
為了說明巴山等的駐防八旗參戰,他還拿出了明軍不肯議和這事來談,「那魯監國不是不願意議和嗎,那咱們就打到他肯議和。不說徹底殲滅明軍,只要我們能佔一點上風,那他以後就不敢再這麼氣焰囂張。」
「若是我們還能重創,那以後主動權可就全在我們,甚至魯監國的主力若是受重創,則必然只能退回崇明、舟山等地,不敢再入長江或是江南襲擾搶掠了。」
「與其被動防御,哪如主動出擊?」
嚴我公看著陳錦這番慷慨激昂,一如繼往的表態支持。
「我大清就需要陳提督這樣的敢于擔當的臣子,咱們身為朝廷地方大員,食君之祿就得為君擔憂,現在明軍如此肆無忌憚,囂張無比,豈能容忍?本經略也知道江南綠營整編還沒完成,但形勢緊迫,我們不能慢慢的整編了,他們剛從山東返回,我們必須得給他們一個教訓。」
「打,我支持陳提督打,不打不行,朝廷養這麼多兵馬,難道就是吃干飯的?」
經略和操江提督如此高調,三省總督馬國柱也無法說不打,連駐防江寧的八旗梅勒章京巴山也不好退縮。
雖然他覺得陳錦的這江防工事,還是有些太過簡陋,尤其是缺少一支真正的水師,但也確實不能讓由明軍自由出入長江。
特別是剛劫掠席卷了山東徐淮的這魯監國,若就這麼放他們過江南下,那接下來必然又要洗劫江南了。
現在還有條大江可守,一旦放他們過來,到時又該怎麼防?
馬國柱不想打,倒不是他怯戰。
而是跟巴山一樣覺得,沒這個實力。
現在江南的情況明擺在那,清軍除了據守江寧、鎮江、安慶、合肥、常州、蘇州、太平這幾座重鎮外,對其它的地方基本上已經失去了控制力了。
尤其是近段時間整編綠營導致的各地綠營的叛亂,更是使的局勢雪上加霜,這種情況下,江南清軍十分苦悶。
雖然他們也積極的招募新軍,可舊的綠營不堪用,新軍還沒成形,缺糧少餉,軍械也缺,朝廷又無法調拔支援。
到現在,經略總督提督巡撫等的標營都還沒完成,更別說原計劃的八鎮總兵了,至于協鎮副將、參將等就更別提。
馬國柱想穩,但錢謙益送弘光,從北直經河南走合肥這條路線抵達南京,試圖跟明談判,但那邊卻反而不願意談。
人家更是擺明態度,根本不承認弘光的帝位,因為之前魯監國朝廷就已經正式廢除了弘光帝位和弘光年號,去年是崇禎十七年,今年是魯監國紹天元年,沒弘光什麼事。
你現在送弘光來,不是惡心人嗎?更沒的談了。
馬國柱這個總督最近日子比較難過,因為他總督的三個省,江西現在全境失守,河南是唯一相對還好點的,但河南窮河南亂,河南自顧不暇。江南更慘,上江的安徽等地現在苦苦支撐,下江的環太湖地區更是慘,而江北的徐淮更是已經徹底失守。
他這個總督責任是很大的,他想緩解局勢,也支持嚴我公的整頓綠營,重建新軍開始,但現在沒錢沒糧沒軍械,眼看著明軍越來越強勢。
「打,把兵馬集中到鎮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