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需要進一步在法典中明確。尤其是佃租,必須得是基于平等關系和自由意志,得是在雙方合意的基礎上締結佃租契約,雙方之間沒有隸屬、依附關系等超經濟強制罪第,不得有人身依附性的、部曲莊園經濟下的隸屬性佃租關系在。」
朱以海翻看著太子和文安之呈上來的新民法典草桉,看到其中土地篇時,指出了立法的不足之處。
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
而土地永遠不可能人人都有,絕大多數的土地只會在極少數的人手里掌握著,生產規律會使的多數農民只能成為佃戶,他們的命根子也就因此被地主掌握著。
在唐代時,佃戶甚至是依附于地主豪強的,甚至沒有戶籍,後來才慢慢放開,成為國家客戶,但依然嚴重依附地主,沒有完全的人身自由。
就算哪怕到了如今一六四九年,佃戶也是要受地主的影響,這就好比你哪怕到了三百多年後,給人打工的,也一樣要受老板們的一些控制一樣,因為他們掌握了生產資料。
「江南不是早就有了田骨田皮的兩權分立嗎?所有權和佃租權分開,這是值得鼓勵支持的,契約,這個很重要。
朝廷既要保證百姓有佃租的自由,也得有退租的自由,還必須得在法典中明確,地主和佃戶之間的關系,僅僅是承租土地的關系,雙方立契佃租土地,在法律框架內,自由約定佃租,然後完成契約便可,不得有其它方面的強制約束關系。
種地就只是種地,不能再額外的給地主干其它活,也不能再地租外再交其它產出。
佃戶可以自由的租佃,也可以自由的退租,佃租也必須在朝廷的保護限定以內。
租約最好是能夠三五年起步等。」
朱以海非常重視佃戶和租地這些情況,因為這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一個底層根本。
朝廷也要承認佃租權的轉租,只要佃租不超紅線,同時轉租必須得取得地主的見證即可,地主不得阻攔也不得額外收費等。
除此法,朱以海強調仍然要立法干涉土地兼並問題,必須確立擁田限額紅線,根據不同官階爵身份,擁有不同的田額,不得超額。
還可以把這擁田額再細分為在不同省、不同道、府、縣、鄉的限額,這樣就能嚴控兼並。
朝廷允許適當的兼並,但必須得在限田額內。
假如一個沒有半點官階爵的平頭百姓,那麼一丁最高只能擁地百畝,就算有錢了,也不能購買超額。
如果擁有秀才舉人等科舉功名,或是入伍後晉升士官,則都可以再增加田額,如果授官或是授勛、授爵,也可相應增加田額,但這些基本田額外的新增田額,應當限制不得在原鄉購買,得在其它地購買,甚至比如一鄉內只得限制購買百畝等一些條件。
這樣就能避免一地出現地連阡陌的大地主豪強,免的一些大地主在一個鄉里就壟斷絕大多數土地的情況,避免他們在鄉里通過這些土地,獲得不該有的一些話語權,控制佃戶。
朝廷劃定擁田額,限制最高租約,禁止佃租有人身依附、強制等情況,都是為了長遠穩定。
假如有個勛戚,功勛高錢財多,合法的獲得了一萬畝田額,那麼他這一萬畝地也不能都買在一個地方,有錢也不行,他的田額得分散在比如一百個縣,雖然這樣會增加管理成本等,但對朝廷來說,有好處,有長遠好處,值得去做。
當然,具體的可以再詳細考量標準,比如說江南地區,每人一縣限買百畝,而西南省份,可以提高標準,限兩百畝,或關外遼東,可以限三百畝等等,按實情情況來制訂標準。
但這個底層的邏輯就是這樣的,朝廷得有這麼一個核心的精神。
對土地,得進行監管,對兼並,得適當抑制。
還得靈活,不是簡單的一刀切。
允許在規定範圍內的適當兼並,但土地買賣必須得納入監管,還得交納契稅,土地租佃,也一樣得在官府立契登記存檔等。
不管怎麼說,大明就算中興了,也仍會是以農耕農業為主的王朝,所以土地就是最主要最寶貴的生產資料,許許多多的生產關系都是由此而來,這就是最關鍵的一環。
既不能完全不抑兼並,也不能完全搞分田授地,因為都不可持續,難以長久健康發展。
中原王朝難以超過三百年,滅亡前有個必然的情況就是土地嚴重兼並,然後帶來嚴重的農民生存問題。
這個東西不是簡單的發展工商就能解決的,因為社會生產力還達不到後世那種。
這就好比到了後世時,雖然工商大興,但國家也必須立法保障打工者們的基本權益一樣,勞動法等等,保證干活能拿到工資,甚至制訂最低工資標準,保證加班權益,保證休假權益,保證交社保醫保,保證工傷有賠償,保證解雇有補償等等。
現在是農業為主,絕大多數人都會是佃戶,所以國家必須給佃戶做好基本保障。
「該寫上的都得直接寫上,得白紙黑字的列在法典里,將來還要鐵鑄銅印石刻的,還得注明違法後的相應處罰,必須得清清楚楚,要讓違法者付出足夠的代價,這樣才能保障法律的威嚴,也能達到立法保障百姓初衷。」
如果能解決農民、土地這兩個問題,哪怕只是比以前進步一些,那中興後的大明也能起碼保證二三百年天下了。
「陛下聖明且仁慈,百姓之福。」文安之很是感嘆。
「該做的總得要做的,朕知道高官大臣們也都是地主,肯定有心抵制這些,但這也是為了長治久安,說個新詞這也叫可持續發展,就好比養頭女乃牛,想一直擠女乃,除了得保證牛及時受孕外,那也必須得草料喂養跟上,否則牛都吃不飽,又哪里擠的出女乃?」
「永遠別輕視小瞧最底層的百姓,雖然他們要求不高,忍耐力也極強,但凡還能活的下去,都還能強忍,但必須張馳有度,否則就如弓弦一般,雖然彈性強韌性好,但一直緊崩著,總是容易斷的。」
「這王朝的興盛,不是宮殿修的多華麗,甚至也不是疆土打的多廣闊,而是底層百姓能不能吃飽,有多少人能吃飽,民富才能國強。」
「韃子逃循關外了,許多人便有些得意起來,甚至忘記當初丟失半壁江山的狼狽,甚至是為何會那樣了。
有些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歌舞升平,又想坐威坐福的享受了,如果我們不能吸取半點教訓,那這中興也不會長久。
有人急著回北京,可朕不急。
有人喊著要馬上兵出塞外,朕也不急。
先解決下眼皮底下的事吧,重訂法典,更定官制,整頓吏治,重整軍隊,還有清理田地,登記戶籍,
戰後百廢待興,多少百姓現在還是一無所有。
多少人,現在還沒吃上飽飯。
韃子要打,要打到沉陽,要打到建州去。
開疆拓土也是要的,我們要征服塞外漠南,甚至要出兵漠北,將來還要重返西域,甚至翻越蔥嶺,再復波斯都護府,還要收回安南,甚至再設舊港宣慰司等等,但這些要做,可眼皮底下的事更得做。
萬丈高樓平地起,眼下我們要做的這些,正是我們要打的地基。八壹中文網
地基打不牢,萬丈高樓也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今天這些話,朕也是特別跟太子說的,也是對首輔你說的,你們一個是朕的百官之首,內閣總理,一個是國之儲君,將來的皇帝,你們得明白這些。」
「告訴那些勛戚高官,士紳豪強,天下恢復,不要急著到處買田置地,有錢的可以開礦產,建工坊,跑貿易,辦實事,要賺錢,也有許多渠道,不要跟小老百姓搶那一畝三分地,普通百姓沒有資本,這一畝三分地是他們最後生存的保障了。」
「朕會讓諫院、察院,還有錦衣衛、東廠等,全面明察暗訪各地的田地情況,對侵佔田地,超額佔田等情況,嚴厲打擊,若是能夠主動上報清退,可給予一次機會免于處置,但若是一百天後,還沒有主動上報登記的,以後被查實,就將罪加一等。」
漢地十八省收復。
但也該全面整頓整頓,必須來一次整風。
「遷都之前,東京也先來一次京察吧,就由文先生你率內閣領導,四格八法,全面考察,貪、酷、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分別給以提問、革職或降級調用的處分,年老和有疾者退休。
朕在這里先提一個要求,今年的京察,還要實行末位淘汰,必須把十之一的官吏淘汰,朕知道,不合格的官吏太多太多,遠不止十之一。
所以必須得淘汰掉末尾那一成,直接奪職除籍,罷官還鄉。
年老、有疾者該退就退,無為、不謹者該革職就革職,貪、酷的該問罪問罪。
不合格的該降級調用的也要處分。
還要加強官吏進修培訓、掛職鍛煉,打仗得要有訓練有素敢戰能沖的隊伍,治國一樣得有一支有信念有士氣還有操守的官吏隊伍。
文安之听著皇帝這些肺腑之言,倒也是大為感動,既感激皇帝的信用,也贊嘆皇帝的清醒,幾年時間光復大明江山,卻還能有此清醒,真不愧是中興名主。
當初為了光復天下,也是泥沙俱下,和光同塵,管你貪官還是污吏,管你流賊還是土寇,只要站起來反韃虜,都是自家兄弟。
就算是天主教耶穌會,或是佛郎機雇佣兵,都是自己人。
但現在不一樣了,這樣的方法可以打天下,卻不能坐天下。
這一步早晚要做,不做不行。
當然,文安之並不擔憂,雖然這樣做看起來有點卸磨殺驢,但皇帝也早說了,以前的事仍是不計較,只是從今開始。
而且皇帝向來是先劃紅線先定規矩。
皇帝不是李自成,不會一進北京城,就開始滿城拷掠追贓,皇帝最多也就是清理田地,實行土地改革,然後刷新吏治罷了。
原先泥沙俱下,清濁不分,如今要來個大浪淘沙,甚至還要反復沖淘,沙子總要沉底。
文安之和太子離去後,朱以海獨自坐在御書房,他又拿起一卷資治通鑒翻看著,其實他可以不用那麼著急,可以再慢一點。
但他又沒法等待,他總覺得自己時間不多,可要做的事情卻還有太多太多。
他的桌上有個盒子,里面放著許多看過後封存的奏章。
有日本幕府認為與明貿易,金銀銅外流太多,已經開始限制金銀銅出口數量,甚至限制明船抵日數量,而平戶藩松浦家,薩摩藩島津家,居然開始重操舊業,偷偷干起了海盜倭寇,在海上劫掠,原因就是德川幕府封鎖了平戶港的貿易,而是讓明船都去長崎港,幕府又讓薩摩家退出琉求,幕府想要阻攔大名與明發展貿易等增加勢力,甚至削禁諸藩開采銀銅的數量等的新政,都激起他們的不滿,向來跋扈與德川家不對付的松浦和島津家便率先開始搞事情。
而荷蘭自從退出台灣後,他們現在幾乎失去了對日貿易的買賣,以前都是從大明采購明貨,然後轉手賣到日本,大賺特賺,現在大明直接賣去倭國,雖然荷蘭也能直接到大明各港貿易,但他們發不過大明海商。
巴達維亞的荷蘭人、馬尼拉的西班牙人,還有澳門的葡萄牙人,以及印度的英國人等等,這些西方的殖民者,現在與大明的貿易量大增,但他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完全就是貿易逆差。
不僅白銀大量外流進明朝,而且以前來套黃金賺錢現在也不行了,不但套不到黃金,反而明朝現在黃金白銀提到了一比十六,開始反過來吸引黃金外流進大明。馬尼拉和巴達維亞還有印度,他們的棉花、麻、蔗糖等農業生產原料或初加工產品,大量被吸入大明,然後轉手又被加工成各種產品,又被明船運回去販賣給他們。
更別說茶葉、絲綢、煙酒、瓷器等熱銷中國貨,他們完全沒有定價權,甚至現在生絲這樣的好東西,他們已經很難買的到了,只能買深加工的絲綢制品,想如以前一樣買生絲運回去給本國絲綢加工廠加工,已經很難了,這對他們來說是很嚴重的打擊。
大明開放的港口很多,可他們的對華海上貿易卻賺不到利潤,完全都是逆差,把初加工農產品和原材料都送到大明,也換不回多少東西,大量金銀外流,這讓那些南洋的殖民地總督們很慌張,尤其是大明放開海禁後,現在大量的華人開始下南洋,既是販貨經營,也去那邊買田置地,買奴建莊園等,華人大增,讓他們非常不安。
現在不少南洋殖民者,已經開始在串連密謀,想要應對扭轉這一不利的局面,甚至有人提議要對明開戰,還要提議要攔截海路,甚至是對馬尼拉、馬六甲、巴達維亞等地華人展開屠殺,以絕大患。
海貿現在給大明帶來巨大收益,還有緊缺的銀銅,若是被封鎖禁海,這損失是巨大的,這件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先前大明對西班牙荷蘭人葡萄牙人等也是捅了一刀,當時捅一刀後也是全面放開貿易,給他們描繪了美好前景,這才安撫住那些鬼老,可他們現在發現上當了,大明開放海貿易,他們並沒佔到便宜好處,反而比以前偷偷貿易更差了。
這類事情不少,比如耶穌會賊心不死,仍然在沿海秘密傳教。
西南的緬甸東吁王朝在收復了下緬甸所有失地,特別是奪回了曾被葡萄牙人佔領的沙廉後,遷都阿瓦,再次實現緬甸統一,並對緬北的那些土司增強了控制力,雖然緬甸到此時又開始衰弱,但是明緬邊境上的那些土司,如今也幾乎都還歸附緬甸,雲南邊境不寧。
從嘉靖到隆慶、萬歷三朝,緬甸都曾經進攻侵犯過大明邊境,雖然後來反擊擊退了緬軍,可在萬歷三十年,明朝與東吁王朝達成協議,卻同意東吁佔有孟養、木邦、興威等地,這些地方極其廣闊,佔有後來緬甸的四成之地。
緬北放棄的這些地方,就是明朝曾經三宣六慰統領之地,緬甸的再次衰弱,卻反而加劇了明緬邊境上的混亂,這對如今的雲南,也構成了嚴重的威脅。
安南南北的兩大割據勢力阮主鄭主也在大戰,安南的南北大戰,使的許多安南百姓逃亡海上,成為了海賊,他們開始襲擊搶掠沿海的中國商船。
對于朱以海來說,滿韃子還沒掃平,漠西漠北蒙古暫時安撫住,明軍還沒出關,結果這南洋和中南半島上形勢開始惡化起來。
尤其是南洋,日本減少對華貿易,削減銀銅出口,西班牙荷蘭人等又在憋壞招,這讓朱以海無法坐視。
朱以海按響桌上的銅鈴,一名官宦進來。
「陛下有何吩咐。」
「叫鄭芝龍、朱成功還有黃斌卿、周瑞、周鶴芝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