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侯府。
大雪銀裝素裹,卻也壓不住新年喜慶氣象,侯府今日也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喜慶對聯處處貼。
內閣大學士吳易和妻子一品誥命鄭國夫人沈氏前後腳回府,公子們也都去拜年回來。
「阿爹,我們剛在外面听到皇帝對沙俄和葉爾羌宣戰,這葉爾羌我知道是在西域天山南,這沙俄在哪,怎麼說他侵略我大明奴兒干地區,劫掠傷害索倫、達斡兒等部百姓?」
吳易的小兒子吳瑞一邊迎接父親,替他拿斗篷,一邊問道。
「讓你平時有空多讀書、看報,你卻偏整日騎馬射箭玩鳥銃,這沙俄雖遠在萬里之外,但近年報紙上也有提及過的。」
吳瑞笑著搖動父親手臂,「那些十萬八千里遠的蠻夷,我哪里記的住嘛,父親你跟我講講嘛。」
「大哥說沙俄在極西之地,衛拉特蒙古四部之一的土爾扈特西遷到那啥子里海北岸的伏爾加河畔,而這沙俄好像就在他們北邊,但二哥又說喀爾喀漠北蒙古也在跟沙俄打仗,沙俄在他們北邊。」
「現以皇上又說沙俄跑到奴兒干來了,他們怎麼一會東一會西的,到底在哪?」
吳易很疼受這小兒子,拉著他進屋坐下,在火爐子上烤了烤手,然後道,「給我倒杯熱茶來先。」
夫人沈氏替丈夫倒了茶,也沒急著回房,一起坐下。
「回來了?」
吳易父親吳承緒穿著一件御賜貂裘進來,老爺子舉人出身,未曾出仕,北京亡後兒子在太湖舉義兵,也跟著散家財招兵水上,之後被朱以海賜進士出身,授以官職,一直都是隨駕御前,幾年下來,也是勞苦功高,如今也是三品官職,還有個終身的忠義伯爵爵位。
「嗯,大朝會後陛下留兒子與內閣、總理處等聊了會。」
老爺子點點頭,也不去細問,爺倆都是朝廷重臣,平時卻絕不會互相探究對方的職事。
「阿爺,我正請我阿爹跟我講沙俄人在哪呢。」
老爺子笑笑。
吳易于是便一邊讓妻子給父親端茶,一邊繼續講。
「其實這沙俄啊,要從基輔羅斯講起,在西域還要往西的極西之地,有一片叫東歐平原的地方,那里有一群東斯拉夫人,他們是個善于流動的民族。
一開始,他們是一個個分散著的部落,後來北方的瓦良格人,在北方建立起了一個國家,叫羅斯。當時的東斯拉夫人各部落間互相攻伐不斷,羅斯人留里克受斯拉夫人邀請,來東歐平原解決斯拉夫人內亂,他率兵在諾夫哥羅德建立羅斯王國,登上王公寶座,即留里克王朝,
剛開始羅斯,地盤也只是北方那一小塊,後來他的繼承人統一了南方的部落,將首都遷移到南邊基輔,于是這個國家一統,便成了基輔羅斯。」
「從基輔羅斯再到莫斯科公國,他們的國王都是北歐人留里克的後代,故也可以都稱為留里克王朝,其末代國王是伊凡四世,後人稱為伊凡雷帝,他三歲時父親三世去世,遺詔四世母親攝政,與七位大貴族組成攝政會議,
但她廢除了攝政會議,還毒死了三世的兩個弟弟,在四世八歲時,她卻也被毒死,她死後,她弟弟擊敗對手,繼續控制朝政,」
「爹,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多看報紙多看書啊。」
老大吳昌笑道,「我才不信報紙上能寫這麼清楚,肯定是廠衛搜集來的情報。」
吳易笑笑,「要說這伊凡四世啊,那可不是個簡單人啊,他是留里克王朝的亡國之君,卻也是俄國第一位沙皇。
三歲喪父八歲喪母,從小極為殘忍。
當他十三歲時,他命令侍衛將掌權的舅舅們逮捕,然後放狗把他們咬死,並暴尸宮門示眾。
四年後,才十七歲的伊凡四世在莫斯科舉行隆重的加冕儀式,並將大公稱號升格為凱撒。」
「爹,凱撒是什麼意思?」吳瑞問。
吳昌在一邊道,「我听說陛下曾經對耶穌教的人說過一句話,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是這個凱撒嗎?」
「凱撒啊,那是西方與我們大漢同時存在的一個曾經國家,凱撒曾是這個羅馬共和國的杰出軍事統帥,後來權力越來越大,走向軍事獨裁,這引起許多舊貴族不滿,他們將他刺殺。他死後,其養子開創羅馬帝國並成為第一位帝國皇帝。
凱撒也被認為是羅馬帝國的奠基者,所以被視為羅馬的無冕之王,有凱撒大帝之稱。
所以後來,有羅馬君主以其名字凱撒做為皇帝稱號。
伊凡四世使用凱撒,俄語沙皇做為自己的新頭餃,也是讓自己從大公變成了皇帝。
在四百多年前,蒙古拔都西征,把稱霸一時的羅斯公國滅了,有一部份羅斯人逃到了莫斯科一帶生活,後來建立了莫斯科公國,他們建立後不久,就臣服了蒙古金帳汗國,還替他們征稅,靠給蒙古人征稅,還變的很富裕。
直到二百年後,莫斯科公國到大公伊凡三世時,才正兒八經的擊敗了已經垮掉的蒙古人,算是真正獨立出來。
伊凡四世把自己從莫斯科大公變成了俄國沙皇,也開始了他的恐怖統治。
對不服從的貴族及異已份子展開殘酷殺戮,僅用七年,就殺掉了四千多個大貴族,至于被殺的平民難以計數
「恐怖的伊凡,讓人聞風喪膽。」
吳家幾位公子听了都不由的驚嘆,「世上怎麼有這麼恐怖的人,太殘暴了。」
吳易點頭,「伊凡是個瘋子,他娶過八任妻子,但幾乎都難得善終,或被處死,或被廢黜並被迫出家,有的甚至新婚之夜便死于非命。
後來他甚至不滿兒媳的穿著而暴打她,將她的流產,太子前來與他理論,結果暴怒的伊凡直接拿權杖把太子打死了。」
吳家一群人目瞪口呆。
「因為打死了太子,伊凡更加瘋癲,三年後瘋癲而死,皇位落到了他智障的次子手中,但朝政被權臣控制。
瘋王死後,蠢王當了多年傀儡皇帝,病死時無兒無女,王朝絕嗣,
權臣乘機篡位,周邊的波蘭擁立了一個偽皇子出兵沙俄,
篡位者沒幾年病死,他的兒子繼父沒多久又被毒死。
波蘭擁偽王甚至打進了莫斯科,貴族們聯合起來擊退波蘭殺了偽王,聯軍首領稱帝,可很快波蘭又擁了個偽王打回來,把這新沙皇殺了。
後來聯軍再次擊退波蘭人,卻沒人願意當沙皇了,此時沙俄只能控制莫斯科周邊而已。
他們舉行縉紳大會,最後選了個十六歲少年米哈伊爾.羅曼諾夫當沙皇。
他是羅曼諾夫家族首領、菲拉列特大主教費爾多之子,也是伊凡四世皇後阿納斯塔西婭‧羅曼諾夫的佷孫。
吳家公子們听了直迷乎。
「為什麼要找一個不相干的少年來當新皇帝?正常不是趕走波蘭人的那些貴族聯軍里的首領來當新皇嗎?」
「因為上一個帶領聯軍打跑波蘭人,然後即位稱帝的大貴族沒當幾年皇帝就被波蘭人反攻殺死了,
俄國只能有效統治莫斯科周邊小部份地方。
烏克蘭哥薩克甚至還擁立偽季米特里二世的兒子為沙皇。
國庫沒有分文,盜匪遍地,虎狼環伺,此時並沒有哪個貴族願意去做這個皇帝。
羅曼諾夫家既是皇親國戚,他爹還是東正教大牧首,在人人都不想當沙俄的時候,大家推選出了這位十六歲少年。
不過當代表跑去請他即位時,他跟母親卻都拒絕去即位。
這麼混亂的只剩下一個莫斯科統治的沙皇,連十六歲少年都不肯去當。
最後還是被趕鴨子上架,生米煮成熟飯,強行把他擁上了沙皇位置。
少年沙皇趕鴨子上架,朝政都是大貴族把持,後來他父親菲拉列特長老被從波蘭迎回,在幕後攝政。
米哈伊爾體弱多病,卻也在位四十九年,直到五年前去世。
雖然米哈伊爾很長時間只是個傀儡沙皇,但這樣一個沙皇對當時的俄國來說並不全是壞事,總比瘋王好的多,起碼不瞎折騰。
貴族們不遺余力的聯合起來平定內亂。
太上皇更以鐵腕手段統治沙俄,他一步步把大貴族們排擠出了決策層,讓動蕩的俄國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他加強稅收,充實國庫,也正是在他的時代,沙俄西方受困後轉向東方,全力東進開拓西伯利亞,對廣袤的西伯利亞加快征服腳步,西伯利亞的皮毛和木材,為沙俄提供了三分之一多的財政收入。
後來這位太上皇病逝,大貴族們卷土重來,而沙皇卻也甘心拱手將權力讓出,沒讓沙俄再起動蕩。
五年前臨終,下詔立皇子阿列克謝為沙皇,由大貴族為輔政大臣。
在這位軟弱的沙皇時代,俄國反而在近五十年內,不僅結束內亂,甚至幾次對波蘭出兵,奪回了許多領土,還修了克里米亞長城,征服了大片西伯利亞土地,極大充實了國家財政。
不過在米哈伊爾時代,沙俄仍是危機四伏,被瑞典、波蘭仍佔據著許多土地,尤其是失去了波羅的海的岸大片土地,失去了通往歐洲的重要通道,在這種情況下,俄國只能轉頭向東方發展,不僅向土爾扈特、哈薩克入侵,甚至也對衛拉特、喀爾喀蒙古人搶奪地盤,試圖征服他們,還向西伯利亞遠東地區深入拓展。
新皇上任這幾年,因為缺錢,輔政大臣修了新鹽稅法,極大提高鹽稅,結果引發了鹽商暴動,卻反而又加劇了沙俄對遠東地區的依賴,加大了對西伯利亞的開拓力度。
這位沙皇甚至敢向東方大明帝國皇帝提出要獨佔黑龍江流域,還威脅大明不得再插手蒙古人、哈薩克人與沙俄的事務。
吳易曾是崇禎十六年的進士,學問是很好的,雖然也才四十出頭,但這幾年從漕運總督到地方總督再到內閣大學士,看問題還是有獨特的眼光。
皇帝在正旦大朝會上直接對沙俄宣戰,一點都不意外。
「原來沙俄以前只是蒙古人的小老弟,一個現在還在被什麼波蘭、瑞典等圍毆的小憋三,居然敢跑到咱北京城來放肆!」吳昌現在弘文館讀書,也是太子的同學,听到這里再也忍不住,「明天就去鴻臚寺賓館給這些狂妄的沙俄人砸臭雞蛋!」
「羅曼諾夫,直接叫羅曼懦夫王朝好了,」吳盛喊道。
老爺子吳承緒端著茶杯,「本來遠交近攻,可這沙俄人如此狂妄,敢在萬里之外跟咱大明叫板,這可決不能忍。對了,沙俄在這什麼西伯利亞的皮毛生意和稅收,一年真的能佔其國家財政三分之一?」
「嗯,確實如此,而且他們現在還加大了對遠東的開拓征服,如今想佔據黑龍江流域,那可是能種地屯田大力發展的好地方,比起外興安嶺北面那冰天雪地的永久凍土強太多,畢竟來遠東的人越來越多,雖然捕獵和貿易賺錢,可人多也需要糧,沒有糧可支撐不了他們太多人。」
老爺子點頭,「皇上的眼光還是很敏銳啊,一眼看清楚了底細,黑龍江絕不能讓沙俄人立穩腳跟,連外興安嶺以北的流鬼夜叉國的舊地上,也不能讓他們立足,必須得趕走他們,這可不僅僅是臉面的事,這皮毛貿易的利潤確實誘人。」
「如此聚寶盆,豈能輕易讓沙俄人奪去?就算再遠,也得跟他們干,再遠,能有這沙俄人過來這麼遠?」
吳易也支持父親的想法。
「而且我看此事也不僅僅是這麼簡單,」老爺子抿了口茶又道,「現在這建虜還北逃在科爾沁蒙古人那里,這黑龍江下游野人女真,本來就跟建虜關系不算太近,其上游北岸的部落,更是有許多還始終不曾歸附過建虜,現在他們被沙俄入侵劫掠,向我大明求援,這不正是個介入的好機會嗎?
趁這機會,出兵介入,到時咱們打跑沙俄,滅了建虜順便冊封這些黑龍江中上游、北岸,甚至外興安嶺以北的部落首領們,將他們納入我天朝,到時還能在那邊建立起皮毛收購站,甚至建立驛站、兵堡,豈不是直接就這些地方、這些部落人口,都納入大明統治了?」
「父親寶刀未老,眼光敏銳。」吳易想不到父親也不在其職,卻也能憑他剛才那番話,就推測出朝廷的方略,而且很準,這正是皇帝跟他們這些大臣們議定的東北未來決策。
老爺子抿了口茶,一臉淡定。
「我散衙下班時,挺喜歡看書看報的,況且我在御前也辦差五年了,聖人行事,我還是能夠猜測到一些的。」
吳易笑笑,揣測聖意可是大不敬,當然一家子人關起門來閑聊幾句不算什麼。
「吳昌吳盛吳祥吳瑞,你們哥幾個以後有空多跟你們祖父好好學學討教,少去騎馬放銃,這大明中興,光靠馬上治可不行。」
「爹,我覺得以後馬上立功的機會還很多,這奴兒干和西域,可不都還有的打嗎,我將來就想當個馬上提督!」吳瑞說道。
吳易拍了拍兒子肩膀,卻也沒訓斥他,兒子這話也沒錯。
「好,要干就得干出樣來,將來馬上再掙個公侯爵位出來!」
「行,我一定馬上封侯!」吳瑞一臉自信。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