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長城萬里長,長城腳下是故鄉。
宣府長城一千里,墩台個個訴衷腸。」
宣府,永寧。
北口墩,五丈高的煙墩矗立八達嶺上,因為八達嶺在居庸關之北,故也稱為北口墩,距長城不遠,墩台方形,七米見方,東西兩側各有一三尺多寬下城馬道。
天微微亮,墩兵趙永勝吹了聲口哨,把趴在墩台上一角的黑狗喚醒。
北口墩里有七個墩兵還有三只動物,一只黑狗,一只白貓還有一只公雞,別看這三只小動物,那可是有編制的,還有固定的口糧。
趙永勝原叫趙栓子,是宣府獨石堡人,從小在燕山放羊,屬于是衛所軍戶余丁,他二十多歲的時候被勾選入軍,當兵數年,但卻飯都吃不飽,後來逃跑投奔口外馬賊,經常在宣府一帶搶掠。
再後來他們被明官軍圍剿,頭領被殺,他們四散躲藏,後來投了闖軍,沒多久清軍入關,又隨部降清,被整編為綠營,下山西打過仗,但韃子綠營的餉也沒領多久,也開始欠餉,他便干脆又當了逃兵做了土匪,與一群人活動在延慶永寧一帶。
清軍屢次圍剿,最後他又往太行山投了明軍,這麼兜兜轉轉多年,到如今成了宣化省巡防警備營下的墩兵。
北口墩的七個墩兵,都是跟他出身差不多的。
模了模黑狗腦袋,趙永勝拿來柳筐,黑狗默契的跳進筐里坐好,趙永勝拿繩子將筐放下墩,等了會,才起身往下觀望。
黑狗跳出筐子,左右觀望了下,然後小跑起來,圍著墩台轉了一圈,然後對著墩上的趙永勝狗叫三聲。
趙永勝又小心的觀望了一圈,確認墩下安全沒有埋伏,這才下了墩台,取了水桶扁擔,然後打開墩門去挑水。
煙墩不大,卻很重要,這是長城防御系統的重要一環,煙墩也叫烽火台。一般有四種類型,緊靠長城兩側的為沿邊烽火台,向長城以外延伸的稱為月復外接火烽火台,向內地州府城深層聯系的是月復內接火烽火台,沿交通線排列的是加道烽火台。
北口墩是緊鄰八達嶺長城,位于居庸關北的煙墩,也是四種墩台的大多數類,方形,七米見方,距長城牆一丈,四周包磚,五丈高。
其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警戒,負責烽火傳訊。
大明最重北邊,沿長城設立了九邊重鎮,遼東鎮、薊州鎮、宣府鎮、大同鎮、太原鎮、榆林鎮、寧夏鎮、固原鎮、甘肅鎮,駐扎重兵,分區分段把守長城。
宣府長城東自永寧路四海冶御靖北台,接古北口黃花路邊界起,西至張家口協西陽河鎮口台,接山西大同新平路平遠堡邊界止,長一千零一十五里。
沿著長城邊牆,還修了大量的煙墩,如有敵來犯,白天燃煙,晚上舉火,互相救應。
居庸關是北京西面最重要的閃隘,處于燕山和太行山之間,扼守重要通道。
而八達嶺居高臨下,地勢險峻,居庸關之險不在關而在八達嶺,所以大明極重視八達嶺口,一座不大的關城,卻派重兵把守,周邊還有許多墩台,以保萬無一失。
叫門天子土木堡之前,宣府、大同兩鎮總共墩台也不過三百余座,但在土木之變後,宣府大量增加長城墩台,歷時七十年,到嘉靖時,沿邊墩台已達一千零七十二座,月復里墩台六百五十座,鎮城月復里墩台五十四座,總共一千七百七十六座,翻了數倍。
趙永勝挑著水桶去打水,一邊走一邊唱歌,黑狗揚著尾巴在前面開路,一人一狗行走在清晨山間。
墩里有儲水,但儲水不多,所以平時只要沒敵情,天亮第一件事都是去挑水,七個墩兵輪流負責挑水,要保證墩里的儲水一直是滿的。到了冬季,則儲雪儲冰。一旦敵襲,墩台緊閉,就出不了門了。
晨風帶著凜冽的寒意,如同刀鋒刮過臉頰,趙永勝唱著歌,「野狐嶺外月蒼蒼,萬里城西路渺茫,行過墩台听人說,草頭昨夜有微霜。」
黑狗跟著狗叫回應。
「高莫高似總離墩,眼里灤河清又渾,添土築墩高百尺,得見阿娘朝倚門。」
打水的路很遠,挑一擔水往返許久,極費力氣,這是個辛苦活,不過衛所軍戶出身的趙永勝倒是習慣了,這位衛所窮苦軍戶出身的男人,當過兵做過匪,投過闖軍降過清,又投了明軍,亂世里如草根浮萍一般。
亂世掙扎十年,到頭來還只是個墩兵,卻也慶幸還能活著。
活著已經比什麼都重要,也比絕大多數人都幸運了。
他當過兵做過賊,吃過許多家的飯,但如今這省營墩兵,待遇還挺不錯,以前明朝邊軍,墩兵和夜不收最苦,夜不收還有機會立功得賞,墩兵則幾乎無出頭之日。
是一群被帝國遺忘的人。
崇禎時墩軍逃亡太多,後來甚至只能大量采用罪犯發配的方式補充。
墩軍守衛墩台邊境歷盡風霜,還要時刻提防敵人的突襲威脅,墩台大多在那些險要偏僻之處。
大的墩台除了墩台外,還有一丈高的圍牆,外面有濠溝,有吊橋,有三十多墩兵,但多數墩台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墩台,也就七人三畜為伴。
到明末時,許多墩軍也把軍屬接到一起生活,欠餉不發,就只能自己開荒種地,打獵養雞什麼的掙扎求生。
墩軍還得儲存五個月的材草以備烽火,還要儲水,所以在動亂的那些年里,經常有打柴和挑水的墩軍被擄去。
墩軍們靠墾荒種地打獵,甚至是織網巾賣錢補貼生活。
而現在的墩軍可比以前好的多,如今的墩軍大多是隸屬于省營,待遇雖不如御營,但不會欠餉。
這軍服、口糧也都會按時發放,比如去冬那麼寒冷,也早就發放了棉襖棉帽棉衣棉鞋棉手套,還有棉被。
墩里甚至還統一修了火炕,只要自己儲夠柴火,去年一冬都沒受過寒。軍糧也很充足,按標準按時發放,既沒摻雜陳米霉米、沙子土灰,也沒缺斤少兩,甚至那三個狗貓雞的口糧,也都按數發放,沒短半點。
省營兵的軍餉分三等,月一兩五,一兩二和一兩,外加三斗月米。
相比起御營兵,相差極大,但也是發九存六,十五月餉。
平時吃用也都不用扣餉的。
趙永勝各個部隊吃糧十年,這是待遇最好的,就算剛投韃子那伙發餉,但扣這費那錢的其實也都是老一套,最後到手的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何況這身上的棉襖可實打實新的,他們還有羊毛氈毯呢。
趙永勝在七個墩兵里,屬于墩副,所以他拿的是一兩二的月餉,平時半餉到手六錢,年節再補發三月的,最後存三補三以後的退伍金或養老錢。
對于未來,他還是挺期盼的,也當了半年的墩兵了,漸漸習慣這里的生活,雖然有些孤單,但靠近驛路大道,也是經常能看到過往車馬,甚至在晴朗之時,登上附近的山峰,還能往東看到北京城。
前兩天來巡邊的趙游擊給他們賞了些臘肉香腸,還告訴他一個好消息,他已經被報上名去了,上面會開始給他著手安排發老婆的事情,快則一月遲則三月,這事就會有結果,到時就會給他送個老婆過來。
趙參將讓他好好干,到時提士官,甚至提拔到大墩去任職,那時就還能有職錢補貼,甚至還能分田授地。
趙永勝家里沒什麼人了,這半年的餉都是按月發下來的,每月半餉六錢銀元攢著,已經攢了三塊多。
來回花了一個小時,終于把水挑回來,今天他運氣非常好,半路上黑狗一直叫,居然發現了一只被他們設的陷阱困住的鹿。
雖然這個時候的鹿有些瘦,但再瘦也是幾十斤啊,他高興的把鹿捆背在身上,然後挑著水回到墩里。
「快來看,老子抓了一只鹿回來,趕緊燒水生火,今個吃鹿,開葷咯。」
墩台內,接替他守墩的張懷忠,本名張麻子,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老早遠就看到他背著只鹿了。
墩門打開,墩長王永祥帶著其余幾名墩兵都出來,他的妻子也跟著出來看熱鬧。
「正準備出去挖地,張麻子說你背了只鹿回來,我們還不信,沒想到真的。」
北口墩是個小墩,只有七個墩兵,也只有墩長王永祥有老婆。
自嘉靖開始,邊防壓力嚴峻,為防士兵逃月兌,也為分擔軍餉壓力,明朝逐漸采取賜予墩軍自行耕種的養贍田,並讓墩軍隨帶妻小進行戍守的政策。
不過在明末,墩軍之苦,越發嚴重,逃亡不斷。
而如今紹天朝重新恢復長城、烽墩的守衛,主要是以省營兵駐防,一方面足餉足糧,另一方面也實行御營的一些制度,比如平時發半餉,年節再補發三月餉,留存三月餉,朝廷再補存三月,實行一年十五月餉制度,發九存六。
同時,對予省營里非義務兵的士官、軍官,朝廷還負責幫他們娶老婆。同時還在墩堡周邊劃拔出土地做為墩田,交給他們屯田耕種,允許墩軍把老婆也接到墩里居住戍守,一起耕種田地。
另一方面,墩軍、守堡、守長城、守城池的營兵,也一年一輪替,義務兵三年未晉升士官就直接役滿退伍,而能留下來的也自然能晉升士官,提高軍餉待遇等。
這樣能避免如明末時那樣墩軍長期不得輪替,甚至難得晉升,被上官欺凌,甚至被役使。
許多墩兵就在這種長期拖欠糧餉,無法晉升,被上官欺壓役使的貧困饑餓中老病死去,甚至被迫逃亡甚至是造反。
墩長的老婆也是在軍中發的,四十多歲的老光棍王永祥也是個老光棍老兵頭,如今時來運轉,是七個墩軍的小頭頭,有個下士餃,不僅多了份職錢補貼,還排隊領到了一個老婆。
他妻子劉氏原來也是直隸百姓,三十多歲,據說以前嫁的人家不錯,但在兵災中家破人亡被賊擄去也很慘,朝廷解救後介紹給了老王,她見老王雖年紀大些,但也還算忠厚強壯便也應下,如今在這墩中隨軍生活,倒也挺不錯。
墩里一應生活物事都有,有一大間住房,隔為兩間半,向外半間,墩軍住,向內半間,墩長夫婦住,還有半間做為偶爾給路過夜不收住的,都有火炕。
另外也有廚房、鍋灶、水缸、碗碟,種火牛馬糞,鹽菜之類。
裝備這塊,則是有鳥銃七把,九頭鳥大銃一把,小鐵炮一門,炮彈鉛子火藥若干。
腰刀、刺刀各七,棉甲棉盔七副。
白旗三面,燈籠三盞,大木梆兩架,旗桿三根,好繩三副,發火草六十個‧‧‧‧‧‧
物資、裝備都挺充足,定期補給,他們自己墾荒種的地,還屬于額外補貼。
除了有些偏僻孤單,沒啥不好的,又不需要扣什麼火把錢、空閑錢、節禮錢、坐月錢等。
當然,自他們駐守這北口墩以來,還沒遇到過什麼警訊敵情,沒見過半個什麼蒙古韃子建州韃子,更沒什麼賊匪叛軍,除了偶爾有上官巡視,或夜不收路過,便只是白天遠處山下大路上經過的商旅行人了。
因為一只掉進陷阱的鹿,北口墩大早上便熱鬧了起來,大家也不急著去外面整地撿石頭開荒了,除了在墩上面值班的麻子不敢輕離半步,其余七人,連上那一狗一雞一貓,都全湊在下面高興不已。
殺鹿放血,剝皮拆骨。
最好的鹿肉取下來煙燻風干,留待後面吃,今天則把內髒下水清洗出來,加上頭、腳、骨等一鍋炖,好好的打一次牙祭。
墩軍平時能吃飽,但肉也難得吃上一回的,肚里油水也不多,尤其是這早春時節,都饞著嘴。
大家都夸副墩長運氣好。
趙永勝則夸黑狗帶福,剝開鹿皮後,直接把割了塊鹿肝給它先吃,做為獎賞。
劉氏麻利的燒火,一邊讓去墩外挖點蔥、香菜來備用。
墩上劉麻子突然朝下面大聲吼道,「有人來了,從八達嶺關城來的御營騎兵,背著紅旗呢,快準備迎接。」
居庸關和八達嶺關都由御營駐防,而他們是隸屬宣化省的省巡防警備營,並不是一個系統的,但相鄰駐防,也經常打交道。何況御營天然比他們高一格,更別說居庸關和八達嶺關的御營還是京畿南衙禁軍。
王永祥趕緊插手,「這鹿先拉到廚房去讓我婆娘處理,大家都趕緊換上鎧甲拿上鳥槍,莫要讓禁衛軍看咱笑話。」
「王頭,這一大早的,他們過來干啥,莫不是他們在關城上拿千里鏡看到咱們背了只鹿回來,特意跑來蹭鹿肉來的吧?」墩軍楊萬山打笑道。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