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準噶爾人打敗準噶爾。
強大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巴圖爾汗和多和沁確實一代梟雄,可蒙古數百年來的傳統,都使的蒙古不可能有中原王朝一樣的中央集權,就算和多和沁多琿台吉升為可汗,對各鄂托克等的控制依然有限。
博斯騰湖,唐稱魚海。朱以海崇唐,所以來了後,便直接復此大湖為魚海。
「煙波浩淼,水天一色,麗日藍天,波光瀲艷,真是個好地方啊!」朱以海乘舟湖上,輕風拂面,心曠神怡。
很難想象,在遙遠的西域,這里還有如此大湖。博斯騰,蒙古語意為站立,緣因三道湖心山屹立于湖中心而得名。
湖距焉耆城也不過幾十里,有開都河連通焉耆與魚海。
「這座確實美,臣以為可在焉耆城與魚海之間,再設一軍堡屯鎮。」魚海的東面南面北面三面,都是戈壁沙地,北面和南面的戈壁里有幾塊綠洲,而西岸是平坦無際的焉耆盆地綠洲,開都河也是這片綠洲的核心。
魚海很大,略呈三角形,東西長一百一十里,南北寬五十里。大湖西南部分布有大小不等數十個小湖區,湖水西淺東深,最深有五丈余,最淺不到三尺,平均三丈余。
小湖區各自既相對獨立又有汊流相通,夏秋季節,湖周的蘆葦、香蒲生長茂密,湖水清澈碧綠,荷蘭、睡蓮等各種水草花木競相開放,水鳥築巢水面隨處可見。
皇帝泛舟湖中,各種水鳥不時從身邊和頭頂掠過。魚躍鳥鳴,荷香沁脾,彷佛置身于江南水鄉。
「在河口湖岸也可以新設一些漁村,這里的漁資源非常豐富。」焉耆綠洲真是塊寶地,這里的綠洲移民屯墾,兼放牧捕魚,資源得天獨厚,能夠讓移民迅速自足,農牧漁業還能迅速供給駐軍。
朱以海拿起一張網,站在船頭挺熟練的一網撒下,這種手拋網隨手撒出,利用墜子將網迅速帶入水中,然後拉動繩索,利用網緣相連的繩索把網慢慢收回,魚被網在兜中拉出水面。
看似簡單,其實也挺有技巧的。幾息後皇帝收網。
「有魚。」
「好多。」隨駕的幾位大臣看著網被拉出水面,里面已經有五六條船,都非常驚訝,這魚也太多了。
兩三條有好幾斤重的魚。
「一會在船上直接煮鍋魚,鮮。」嚴我公出身嘉興水鄉,那里水網縱橫,是個捕魚和吃魚達人,笑著道,
「這魚看著真鮮,肯定沒土腥氣,我來弄。」朱大典也手癢的上來撒了兩網,雖然技術不行,網沒撒開,卻也網到了幾條。
「和多和沁如今被圍在霍博克賽里堡,還有幾千人馬,能否圍的住?是否需要再調些人馬或火炮過去?」朱大典一邊從網上摘魚一邊問。
網上來的魚主要是大頭魚和尖嘴魚,也稱扁吻魚和塔里木裂月復魚,大湖魚種類繁多,資源豐富。
尖嘴魚頭小嘴尖,有點像草魚,是塔里木各水系里的主要魚類,細鱗小眼,個頭較小,長上六到九年,也不過一斤左右。
但味道是十分鮮美的,跟泰山石溪魚差不多。刮鱗摘腮破肚去內髒,打幾個花刀,放入沙鍋里煮,加上幾片姜幾粒花椒就足夠了。
大頭魚長的跟尖嘴魚有點像,身子更修長些,但卻能長的很大,這也屬于西域青藏特有的魚類,頭大,跟胖頭魚有些像,口角有短須一對,這種魚很凶 ,吃小魚的。
大的能長到一百多斤重。朱以海他們網上來幾條,大的也有十幾斤重。
直接切成塊,稍腌一下香煎魚塊。嚴我公確實是個料理魚的高手,雖然這不是江南水鄉有的魚種,可一法通百法,仍是水到擒來。
「和多和沁不可輕視,這人不簡單。」
「臣以為也無須過份夸大巴圖爾汗,終究不過是個部落酋長而已,連自己的親兄弟都管不住,有何可懼,如今不過是砧板上的一條魚,就跟臣手下這條大頭魚一樣,扭來扭去的挺凶,可仍不過是待宰之魚。」其實大明紹天朝對準噶爾汗國和巴圖爾汗,評價並不算高,和多和沁確實是個有本事的蒙古部落汗,但也僅此而已,遠遠還威脅不到大明朝。
朱以海仍有幾分先入為主,是懷有對歷史上那個準噶爾汗國的先入印象,歷史上的準噶爾確實很強,一統西域、青藏,甚至還征服哈薩克,又打喀爾喀漠北蒙古。
入關中原後的滿韃子,都吃了好幾次大敗仗,歷經三朝,花了數十年才總算滅了準噶爾,可以說那時的準噶爾確實強。
不過這個時空,受朱以海影響很大。大明穩住了,重新收復中原,驅逐了滿韃子,蒙古諸部甚至也受大明影響,在皇帝有意的聯盟、拉攏之下,保持安穩,並沒有出現太大的兼並。
和碩特固始汗仍然到了青藏,土爾扈特也早西遷了,可留在天山的準噶爾沒能趁中原動蕩無暇西顧之機,順利把杜爾伯特、輝特等地吞並,也沒能趁機奪取葉爾羌之地,他們落入了朱以海早早布下的陷阱里。
不僅沒能稱霸西域,現在還成眾失之的。這樣的準噶爾,不論是朱大典還是嚴我公,或是其它遠在內地的大明臣子們,誰會懼怕?
歷史上準噶爾人的強大,是用數代人的積累,抓住一個個機遇才崛起的,但現在他們錯失良機,皇帝有意扶持和碩特的徹辰汗來壓制準噶爾,還借機讓杜爾伯特與準噶爾一起建立汗國,劃地自立。
準噶爾被朱以海挖的一個個坑,坑的是滿頭包,回過神來奮起反擊,都已經遲了。
準噶爾若是單獨對上西域任何一方,不管是和碩特還是葉爾羌,甚至哈薩克,他都是不輸下風的,但如果對上各部的聯合圍攻,就難佔上風,更別說有大面在背後支持甚至親自下場。
這可不僅僅是從中原遠征來的過江龍,這是帶著火炮火銃來的新軍。在大炮火銃面前,擅于騎射的準噶爾人也抗不住,說到底所有準噶爾各部加起來也只不過二十萬戶。
以游牧為主的準噶爾人現在還不是歷史上那支能夠屢敗清軍的準噶爾人,他們現在仍是以游牧輕騎兵為主。
大明打準噶爾,真有幾分大人打孩子的感覺,降維打擊。尤其是大明進入西域選擇的方式很巧妙,不是直接泰山壓頂式的進入,而是先拉攏西域各方建立個聯盟,打著滅葉爾羌旗號,光明正大成為盟主然後指揮統領西域各部。
趁機先取哈密,然後收服吐魯番,逼迫的準噶爾暴起反抗,可準噶爾的反抗現在大明仍沒直接公開下場,還只是準噶爾與吐魯番和杜爾伯特的戰爭,其它蒙古各部以及哈薩克、大宛等都沒摻與其中。
甚至和碩特、杜爾伯特、扼魯特、吐魯番等現在還在為明軍提供牲畜、糧草的後勤支持,明軍現在進入西域可以說不要太順利,棋子在前面頂著,大明在後面偷塔,一刀一個塔,不亦樂乎。
從哈密到焉耆,直接完全佔領。然後吐魯番、杜爾伯特汗國內,又修驛站建城堡屯兵駐軍,還扶持他們建立共同指揮的新軍。
準噶爾就算想直接跟大明打,都夠不著。這種分化拉攏,使的大明進入西域,根本不是面對整個西域,反而是拉著一群人挨個教訓不听話的小朋友。
現在還進一步分化,把巴圖爾汗的兄弟楚琥爾策反招安,冊封他為新的準噶爾汗,這是徹底的把準噶爾整殘了。
巴圖爾汗就算再了得,可準噶爾畢竟只是個部落聯盟,如何玩的過已經鳥槍換炮的大明?
他們連大明在背後支持的吐魯番和杜爾伯特都打不下來。這就是 虎也架不住群狼。
朱以海笑笑,覺得自己受原先觀念影響太大,現在的準噶爾不是那個準噶爾了,蝴蝶效應很大。
他現在得考慮準噶爾倒下,那下一個威脅者會是誰。
「你們說把準噶爾分出東西兩部出來如何?以巴勒喀什湖、愛斯古湖為界,分為東西兩部,以東交給楚琥兒,而以西之地,交給和多和沁,或是冊封其子為副汗統領?」朱以海對楚琥兒並不太信任,連父親兄弟都隨時能背叛的人,這種人有什麼信義忠誠可言。
「陛下,和多和沁不能留,此人若留,必成禍患,陛下若想繼續分化準噶爾,可立其一子為濟農副汗,統領西部,但不能留和多和沁,一旦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他不可能臣服的。」嚴我公勸說。
「嗯,也是,那立僧格如何,他是巴圖爾第五子,原是朕的侍衛,現在被隔離在哈密。」
「陛下就不怕他當了副汗,羽翼豐滿後叛亂?」
「朕是這樣考慮的,立巴圖爾汗之子僧格為副汗,這樣才有份量,才能在準噶爾人里有一定的號召力,才能分楚琥兒之權,否則立個沒半點份量身份的,也很難立足。另一方面,楚琥兒背叛巴圖爾汗,立其子為副汗,到時兩部也不可能和好,他們對立,才能符合大明的利益。」二十萬戶準噶爾部,到時分個八萬十萬戶給僧格,讓他率領跨過愛古斯河到額爾齊斯河中下游的西岸地游牧,既分化準噶爾,也牽制楚琥兒,還能去對付沙俄的擴張,同時牽制下哈薩克人。
「陛下若要立僧格為副汗,最好是先解決和多和沁。」
「嗯。」嚴我公煮的尖嘴魚和煎的大頭魚塊很好吃,十分鮮美。吃完魚回去的時候,御營正組織在湖里拉大網網魚,御營乘坐著小船,將巨網下到湖里,然後喊著號子從四面一起拉網。
漁網慢慢收緊,數不清的尖嘴、大頭、草魚、鯉魚、鰱魚等各種魚在漁網中歡騰跳躍。
「出魚啦!」
「出魚啦!」禁軍們高聲歡呼,這種魚躍跳騰的場面讓所有人都感覺到豐收的喜悅,連朱以海都感受到了。
第一網,直接捕上了八千斤魚。大豐收。禁軍們越發興奮,數張巨網接連下水,然後喊著號子再拉起。
一天捕撈數萬斤魚。真有幾分棒打 子瓢舀魚的感覺。
「得建個船廠,多造些船,到時既是巡湖戰艦,也可是屯鎮捕魚的漁船。」
「嗯,開都河注入魚海,漁海又是孔雀河的源頭,有船可以巡湖,巡開都河、孔雀河,很方便的,這麼豐富的漁資源,能給西域駐軍解決許多軍糧呢。」孔雀河很特別,從魚海西南流出,是罕見的無支流水系,唯一源頭就是魚海,也是魚海唯一的下游河流,從湖西南溢出,穿鐵門關峽谷流過庫爾勒綠洲。
鐵門關峽谷里的鐵門關,也是漢唐時代焉耆盆地與庫爾勒綠洲重要的通道關隘,出鐵門關峽谷後,進入庫爾勒綠洲便是一馬平川,澆灌著庫爾勒綠洲,一年四季不斷流,最終流入羅布泊。
樓蘭古國就是因孔雀河與塔里木河的注入而燦爛輝煌一時。朱以海以前對庫爾勒最大印象是這里盛產香梨,號稱梨城,小小個的庫爾勒香梨十分松脆爽口還甜,而現在皇帝眼里,庫爾勒綠洲雖不及焉耆險固,卻也是發展移民屯耕駐軍的好地方。
「造吧,魚海修個船廠,庫爾勒也修個,開都河、魚海、孔雀河上都弄些船,既可捕魚也可巡邏、運輸。」‧‧‧‧‧霍博克賽里堡。
巴圖爾汗和多和沁站在石堡城上,身上的鎧甲多處破裂,暗紅的血漬干涸,他雙眼通紅布滿血絲,整個人疲憊不堪卻不敢有半分松懈。
望著城外的連營,他沉默著。這座小城曾是巴圖爾汗父親時的準噶爾首領的駐地,也曾是他早斯的大本營,後來趕走了土爾扈特人後,他遷居原土爾扈特人的塔城。
這座小堡也就首領就冷清了下來,此時敗退此城,幾千人在此,人吃馬嚼,糧草不繼,已經不得不開始殺馬吃肉了。
霍博克賽里堡,前霍博克河,背倚薩里山,霍博克蒙語梅花鹿,薩時則是馬背之意。
馬背形山下有梅花鹿的河邊的城堡。前河後山,有依有靠,周邊是不錯的草場牧地,曾經也是準噶爾西遷後的寶地,只是後來找到了更好的草場牧地遷走了。
現在,大軍圍困。
「杜爾伯特‧‧‧‧‧‧」面對曾經同一個祖宗的杜爾伯特部人的圍攻,巴圖爾汗心里直罵娘。
當年巴圖爾父親哈喇忽喇與和碩齊汗的爺爺大賴台什,以及土爾扈特首領和鄂爾勒克以及和碩特首領拜巴嘎斯四大首領,都是互相聯姻的。
巴圖爾汗論親戚關系,那是和碩齊汗的親娘舅。當初巴圖爾汗能夠同意大明天子的提議,讓杜爾伯特各部重聚,建立汗國,一是大明提出把烏吐哈,以及焉耆庫爾勒阿克蘇等地給準噶爾,足夠讓他們動心,其次也是和碩齊是他親外甥,他認為就算杜爾伯特建立汗國,這個外甥既無權威又無多少人馬,到時還得倚靠準噶爾。
誰能想到,現在卻把他逼到這份上了。不過心里罵歸罵,卻也知道,衛拉特各部聯姻是慣例,但親戚歸親戚,真打起來也是毫不留情面的。
想當初土爾扈特首領和鄂爾勒克那還是他親姨父呢,也一樣被他打的西遷遠走,而跟和鄂爾勒克是連襟的大賴達什一樣落井下石的阻擊他們。
現在扼魯特徹辰汗汗鄂齊爾圖,娶的還是巴圖爾的女兒,是他的親女婿,可他一次次的派人去求援,鄂齊爾圖理都沒理。
另一方面,巴圖爾汗還把一女嫁給大明天子了,朱以海也是他女婿,可照樣背地里搞他。
甚至他親兄弟楚琥爾,也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背後捅了他一刀,帶著數部人馬跑了,坐井上觀。
「大汗!」
「根特爾台吉要見大汗,說有要事稟報。」巴圖爾又望了望城外聯營,然後轉身下城。
霍博克賽里堡只是座小城,曾經為準噶爾在天山北立起了很大作用,但現在面對杜爾伯特的圍攻,卻很以起作用了,尤其是他已經沒有了援軍。
諸台吉們都很沮喪。根特爾台吉是巴圖爾汗兄弟之子,也統領著一部人馬,算是準噶爾實力派。
根特爾最近牢騷很多,這個時候,巴圖爾得盡力安撫。
「大汗,圍城的兵馬越來越多了,我派出城的探馬回報,說今天城外又運來一批火炮,這座小城擋不住這些火炮轟城的,不能再等下去了。」根特爾台吉一見巴圖爾,便立馬大聲喊道。
「我知道。」巴圖爾汗冷著臉,
「你急匆匆要叫我,就是說這個,還是有何好建議?」
「大汗,我有一個計劃可以幫解圍。」
「哦,說來听听。」
「請大汗靠近,此事機密,不能讓外人知曉。」巴圖爾汗走過去,根特爾台吉湊到他耳邊,
「要想解圍,」他正聆听,突然肋下劇痛傳來。低頭,佷子根特爾台吉居然將一支匕首狠狠的刺進了他肋下,透過甲葉深入髒腑。
刀子又絞了幾下。鮮血從嘴里流出。根特爾湊在叔父耳邊,有些猙獰的道,
「大汗,事到如今,唯有你死了,我們才能解圍!」
「為何?」巴圖爾汗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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