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帶著百余白袍會的馬隊,與丁可澤一起押著孫之獬等,還有金銀糧食一起來到淄川縣城。
對于這支馬隊,神策鎮也早有發現。
他們昨天打三台山,距離二十余里的淄川縣城駐軍,便已經得到夜不收的報告,甚至一早就已經知曉了這支人馬的身份,知道是謝遷率領的白袍會。
「白袍會謝遷,拜見神策軍上官。」
在城門口,謝遷姿態很低,先奉上禮物。
神策鎮左協參將溫虎打量著這個自稱白袍會謝遷的家伙,長的高大魁梧,十足的山東大漢,一雙手跟蒲扇似的,濃眉大眼,一看就很忠厚模樣。
但看他送的這禮。
五百兩黃金,三千兩白銀,一千石米麥,這些已經非常豪爽了,特別是這亂世。
當然,後面幾樣禮物更讓他驚訝。
三十幾個剛閹割的小男孩,二十多個未婚少女。
然後還有個豬狗不如狗漢奸,這是什麼玩意。
溫虎對這名單上的這最後一樣,有些不解。
「將軍,這豬狗不如的狗漢奸叫孫之獬,是淄川本地產的大漢奸,當初他率先剃發,還上書讓韃子限令全國十日內剃發,逼死了多少士民百姓,十惡不赦的大漢奸大罪人。我等在三台山尋到他,將他鼠尾割了,然後給他頭上植豬鬃,身上植狗毛,特送來獻給王師。」
溫虎一听這人就是孫之獬,也來了精神。
「我們正遍尋此賊而不得,沒想到他是躲到三台山上去了,倒是多謝你們將他逮拿送來了!」
謝遷又說那些小閹人和未婚少女,都是淄川孫韓兩大漢奸家的人,進貢給紹天大帝。
「那豬狗不如的東西在哪呢?」
謝遷領溫虎過去觀看,被他們拿輛馬車載著,還特意安排了兩個獸醫陪著,怕他給死了。
溫虎那也是當初在穆陵關一戰成名,得天子欽贊賞賜的悍將,如今官至神策左協參將,穆陵關一戰,可是斬殺韃子上千。
但是當他掀開馬車簾子,看到里面的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時,還是有些驚訝。
甚至有點受驚了。
這是個什麼玩意啊。
人不人,鬼不鬼的。
謝遷他們可把這狗漢奸折騰慘了,不僅割掉了他頭皮,還把這老漢奸下面給割了,然後頭上種了白色豬鬃毛,背上種滿了狗毛。
兩條手臂上還種了雞毛,腿上又種了鴨毛。
胸口又種了羊毛。
反正吧,基本上都看不出人樣來,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一張嘴還給縫起來了。
要不是他眼楮還在眨巴著,都很難相信這是個人。
就很像拼接的一個怪物。
「這就是孫之獬?」
「如假包換,正是這老賊。」
溫虎長呼口氣,走到一邊深呼吸了好一會,才算壓下那股子極惡心的感覺。
太惡心了。
身為大將,再慘烈的戰場景象他都見過,但一個人弄成這樣,還真他娘的有創意。
「把這漢奸換到牢籠里,拉到城里好好展示宣傳一下,讓那些漢奸們知道,自甘墜落,甘當漢奸,可沒好下場!」溫虎交待。
「謝義士,請入城。」
孫之獬是淄川人,還是個名人,畢竟淄川在明朝雖出了幾十個進士,但近三百年呢,平均也有好幾科才能出一個進士的。
而進士里還能當到大學士的就一個,當到尚書侍郎的也沒幾個。
孫之獬在天啟年間已經是當到了翰林侍讀學士了,還做過應天府主考,可以說確實不易,入清後,又做過禮部侍郎、江西招撫總督,當然更不得了。
所以在韃子佔據淄川的這兩年,孫之獬就算是罷職歸家了,一樣都是地方上得仰視的存在。
孫家不是什麼貧家士子,靠科舉出頭的,他們家本就是這里的士族名門,跟韓家一樣,都是地方高門。
可如今這般下場。
那是轟動全城。
特別是城里的那些士紳地主豪強大戶們,看到孫之獬的樣子,好多都吐了,不是惡心,而是害怕的。
他們看了被游街示眾的孫之獬後,趕緊就回家,讓拿出錢糧來助餉犒軍。
特別是跟孫之獬有親戚關系的。
小小縣城,其實這些大家族基本上都是互相聯姻的,畢竟大族也就這些。
淄川能稱的上名門的,其實就六大家族,孫溫王張畢高六族。
溫虎跟謝遷在縣衙里聊天,結果親兵不斷來報,說縣里士紳大族都來求見,還紛紛送來厚禮助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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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策軍剛來時,本地大戶倒是也送了錢糧助餉,但也就意識意識一下,而神策軍也並沒有去騷擾百姓,稍後會有官員派駐前來,接管民政等這些。
錢糧什麼的,有文官們負責。
送多送少,都無所謂,送再多,也不進他溫虎口袋。
但是現在這些人送來的禮單,一看能嚇一跳。
好多都直接送來黃金。
也有送糧的。
之前都只是送點銀子,或是其它雅物。
謝遷在旁邊笑道,「都是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家伙,這些人之前可沒少給韃子交糧送銀子。」
溫虎笑笑,把玩了單子一會。
「既然他們誠心要送,那就收下,請咱們協總監去接見一下這些人,禮收下,給他們開張收據,讓總監轉告下這些人,王師北上,恢復淄川,以後大家也不用再受韃虜壓迫了,大家呢好好安份守已,從今往後,都要遵紀守法,按紹天朝律令做事做人。」
謝遷見溫虎這樣,心里居然有些小失意。
神策軍居然這麼友好,並不打算清算這些大戶豪強。
「謝兄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溫虎問他。
神策軍既然來了,還佔了淄川縣城,那麼淄川以後就是大明的地盤,也是他神策軍的地盤,境內不可能再容納白袍會這樣的人馬。
「我們接下來準備去章丘,立足長白山,對濟南外圍的韃子發動攻擊,把那些狗漢奸豪強地主給再掃蕩滅掉。」
溫虎倒是挺佩服這個謝遷的。
「謝兄這般灑月兌倒是讓某佩服,不過我呢也提點建議,其實豪強地主也不是人人都孫之獬那樣的狗漢奸,好些人也是迫于形勢,畏于韃子婬威,無可奈何罷了。所以聖人也早有明詔頒發天下,對于韃子侵佔地區的百姓,不能只以剃發還是留發論忠奸。
要仔細甄別判斷,既不能放過一個漢奸走狗,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要把他們分為良民、順民和難民等。
我們是大明王師,是要北上恢復地方,要解救百姓的,而不是要讓許多百姓受二次傷害的。
就算是曾做過韃子偽官,降過韃虜的士紳等,甚至是韃子的兵將等,只要能夠及時反正,都應當給他們機會,除非那些極惡之徒,如孫之獬這種當懲戒外,還是要慎之又慎的。」
謝遷沒說話。
他是白袍會的,白袍會是白蓮教的分支,跟天理教等差不多,以秘密會社的方式傳播發展,吸引的都是些窮苦百姓,所以他們想發展,也別無他路,只能是打土豪分錢糧壯大自己。
「謝兄有沒有想過,接受朝廷的安排?」
「我們這些粗鄙之人,朝廷也看不上。」謝遷笑道。
溫虎是個打仗的 將,從江南湖州一路走來,也已經不再是那個只知打打殺殺的義軍了,「謝兄,我老家湖州的,韃子南下後,我跟著金攻玉、伯襄甫、孟憲幾位將軍一起舉義起兵,後來投當今聖上,成為御營一員,
這幾年南征北戰,久歷戰陣,殺了不少韃子,也悟出不少道理。
這天下啊,也只有當今聖人才能解救中興。
所以我等這些武夫,最好的選擇就是听聖人的話,咱們就是聖人的劍,指哪砍哪。動腦子的事情咱們可以不用愁,這樣是最簡單最輕松也最有效率的。
你看我們這短短幾年,是不是就一轉頹勢,反打的韃子節節敗退?
謝兄你能在山東動蕩之中,于韃子控制之地,舉旗起兵,還能攻下多座縣城,聚起幾千人馬,始終不敗,確實是非常有本事的。
不過你們雖有幾千人馬,但據我所知,你們真正精良的也就你一百多家丁,還有三百來馬隊,余下的能稱青壯的都不過千余,剩下的都是跟隨的家卷婦孺,以及老弱了。
你們流動轉戰,連個穩固的根據地也沒有,也沒有穩定的糧餉來源,全靠到處流動,打土豪搶錢糧,但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甚至經常被韃子襲擊,每次也損失不小。
這樣下去,其實也終究不是個事情。
我有個建議,你可以先考慮一下。
你們這幾千人馬,但真正能戰的不多,帶著家卷老弱到處流動也是不易,何不考慮一下,謝兄帶著家丁和馬隊這幾百人加入我們,這樣也有餉糧可取,另外你們的家卷等也可以由朝廷安置,劃給田地,屯田耕種,安定下來。
這天下不會一直動亂下去,很快就會安定的,現在謝兄加入我們,也能為恢復天下,中興大明出一份力,也能建功立業,甚至授官得爵。
出算有一個好出路啊。」
溫虎對于謝遷有些好感,而且看了他的馬隊也覺得挺精銳的,便有幾分想要收為已用的打算。
御營雖然說是有嚴格的編制,但現在是戰時,弄支編外隊伍也是可以的。
他們神策鎮是步鎮,下轄兩協,每協下轄兩標,標下兩營,然後鎮直轄有一個騎兵營一個炮兵營。
每個步兵營,還有一個輔營一百八十人。
溫虎統領一協,下面有兩標四營兩千戰兵,還有協屬騎兵哨和炮哨。
現在看到謝遷這支人馬,想把這幾百馬隊,招到手下,做為協直屬編外騎營。
就算御營編制嚴,那先搞個淄川團練馬營,或是其它什麼名目,然後調到他協下听令指揮,也是可以的,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以謝兄的本事,還有你這次擒孫賊的功勞,加上這些錢糧助餉,我給謝兄請一個團練馬營營官應當不難,等跟韃子打仗再立些功勞,到時轉入御營為營官也是必然的事啊。
咱們御營一個馬營營官,那也起碼是五品武職了,前途遠大啊!」
「現在這般拉桿子,其實終非正途,也不是長久之計,謝兄好好考慮一下。」
謝遷陷入沉思,有些被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