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如雷。
章丘城頭,朱以海與大臣們登高遠眺,能看到城北十余里外的廝殺陣陣,只不過相距太遠,看不真切。
「傳令,金吾鎮近衛驃騎兵標出動!」
章丘城中響起戰鼓聲。
皇帝的侍衛向城後的金吾鎮將領們傳達命令。
金吾總兵張名斌接旨,喝令,「驃騎兵出擊!」
驃騎標的游擊馬應彪聞令,興奮的跳上馬,拔出自己的燧發手銃高舉著喊道,「驃騎兵的崽子們,陛下點了我們火槍騎兵的名,咱們第一個上戰場,這是榮耀。」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出擊!」
一千名驃騎兵紛紛跳上馬,他們披著的華麗斗篷如旗幟般甩動。
隨著號角聲,一千驃騎兵開始跑動起來。
張名斌看著這支隊伍士氣高昂,甚至帶著幾分羨慕,「不愧是天子驃騎,這些家伙可是裝備著最新式的短款遂發槍,一騎還配了兩支燧發手槍,連馬刀都是最新式的皇家馬刀。」
「驃騎標也是咱們金吾騎鎮的嘛。」一眾軍官道。
「驃騎兵跑起來是真的好看。」也有人贊揚。
「也不知道這些蒙古韃子打起來可不可靠!」張名斌道。
「放心吧,他們可是我大明的蒙古韃子,是皇帝的皇家近衛驃騎。」
驃騎兵們裝備著最先進且昂貴的燧發短款火銃,還配兩支燧發手銃,加上皇家騎兵馬刀,還有他們標準性的鮮艷斗篷,論裝備一點不比龍騎兵、槍騎兵這些配胸甲、重甲的騎兵差。
而這樣一支裝備先進的騎兵,居然大多是蒙古人。
以蒙古人為主的這支驃騎兵,皇帝還挺看重的。
「現在正是他們表明忠誠和勇武的時刻。」
張名斌點頭,「讓胸甲騎標、龍騎標、槍騎標、獵騎標也都做好準備,隨時出擊。」
做為大明御營中最精銳的騎兵部隊,金吾鎮里的驃騎兵論裝備也不是最好的,論戰斗力也不是最強的。
還有同樣佩馬刀、燧發槍的胸甲騎兵,他們裝備上是重騎兵,卻又是同樣采用沖鋒—射擊—回轉—裝填—再沖鋒」的火槍為主的騎兵。
驃騎兵是火槍騎兵里的輕騎兵,當然還有裝備更輕的獵騎兵。
同樣有更加傳統的槍騎兵或翼旗兵們,仍保留騎槍馬刀為主,采用傳統的沖鋒戰術。
也有騎馬機動,但主要馬下步射為主的龍騎兵。
金吾鎮騎兵種類多,裝備好,待遇也高,還有額外的騎兵津貼,這次也算是在大戰中的正式亮相,相比以往的小股偵察、襲擊等戰斗,這次的戰斗算是難得的大軍團作戰。
距敵十里。
驃騎兵上馬後,迅速完成整隊,然後開始慢步到快步。
由四個馬蹄聲到兩個馬蹄聲,兩個蹄子落地的聲音比較整齊。
很快就跑起來了。
馬蹄聲開始響的雜亂無章,戰馬經常四蹄騰空。
不過蒙古驃騎兵們騎術精良,他們很好的掌握著節奏。
他們保持著一分鐘大約兩百五十步(360米)的速度跑步前進。
一個優秀的騎兵,不是看沖的有多快,而是如何掌控節奏。
能快更得能慢。
能控制速度節奏的騎兵,沖鋒的時候,也能沖的最快。
而控制馬速,更能防止陣形崩塌。
就算是騎兵,也一樣需要陣形,哪怕是火槍騎兵,也得有陣形。
一般的馬賊或是普通的游牧騎兵,真正能打的也就兩成左右,剩下八成那就是隨大流的混子,甚至有許多人可能是膽小的。
所以得在遠一些的距離上開始發起攻擊,通過不斷的調整速度,也讓戰馬有更多的蓄力準備,直到六十步左右的距離時,發起沖鋒。
而對于重裝騎兵們來說,他們一般都要在百步左右才開始跑步,在二十步遠時才開始最後沖鋒,重騎兵負擔重,耐力差全憑一時爆發,必須近距離沖鋒。
相比起來,驃騎兵能夠從十里遠開始出擊,慢步快步跑步到約百步距離時,就已經可以發動沖鋒了。
這是在一箭之外的距離。
一千騎,保持著很整齊的節奏,甚至是踩著鼓點的般的速度在快步。
十里,也就是大約快步十來分鐘左右,就能進入到沖鋒距離。
鮮艷華麗的斗篷飄動,自章丘城後殺出。
一百步慢步,三百步快步。
一千步開始跑步。
馬應彪是浙東起兵的老兵,祖上也是蒙古人,不過經過二百來年,早就漢化,除了滿臉絡腮大胡子,還有圓臉膛,似乎也看不出什麼韃子血脈來。
他在出發時就已經早傳下命令。
在距離敵騎兩百步時就要開始發起沖鋒,因為他們的甲輕,馬的負擔不重。
當然他們是驃騎兵,基本戰術不是一沖到底,而是半回旋戰術,沖鋒、射擊、回轉、裝填,再沖鋒、射擊。
他們需要更大的空間。
他們平時訓練,也會在二百步發起沖鋒,雖然最優距離是百步,甚至可以更近的五六十步。
他們距離戰場,還有十幾分鐘。
而在神策軍營地,戰斗已經白熱化。
三千滿騎已經沖入營地,跟約五千余明軍絞殺在了一起,但與圖賴想象中不同的是,他們沖破兩道營柵,拼了慘烈傷亡殺進去,但明軍沒有潰。
反而自己被陷住了。
當營中的三磅炮拼命的開火的時候,當明軍一營營一哨哨的戰斗的時候,也已經帶兵沖入了明營中的圖賴這才醒悟過來。
這個營地好像就是個陷阱。
明軍的部署,根本就是野戰的陣營,看似好像是倚兩道營柵做戰,其實根本就是以哨營為陣,互相支援的這麼一個戰斗方式。
所以沖入營地,破兩道柵,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他們沖進去了,抵達了,但他們也徹底的失去了騎兵機動快速的優勢了,跑不起來了,而且進去後才會感受到,明軍火力成倍的提升。
他不知道,這種部署,其實就類似于空心方陣的模式,明軍靠的不是營柵防護,而是本身的以哨隊結成營的陣形。
一個個營哨組成的戰斗陣營,並不需要額外依靠營柵壕溝,他們本身就是帶刺的刺蝟,火槍手也是刺刀兵。
各個營哨之間都有許多空隙,可就是這些空隙,反而讓滿騎們傷亡大增。
戰馬本能的順著這些空隙前進,結果就是遭受著四面八方的明軍營哨陣中士兵密集的打擊。
滿騎很彪悍,仍在拼命的廝殺,近距離的格斗,他們一點也不慫,槍刺箭箭刀砍,帶走一個又一個明軍。
可這並沒有改變戰場的整體形勢,他們殺死一兩個,往往自己就得死傷三四個。
他們明明是騎著馬,可以橫沖直撞的,但卻被打的紛紛落馬。
雙方的傷亡率都在不斷激增,
可不論是明軍,還是清軍都在繼續廝殺,沒有誰懼怕,沒有誰放棄,都在撐著一股氣,誰都不想放棄。
明軍,尤其是第一道柵後的明軍傷亡很重,但負責指揮的溫虎卻並沒有讓他們後退,而是按戰前預定部署,讓他們聚攏。
兩哨並一哨,兩營並一營。
緩緩向營中心靠擾收縮,繼續戰斗。
清軍騎兵跑動速度越來越慢,整個大營已經成了四面漏風到處破洞,但這並不妨礙明軍堅強反擊。
清軍可以把營柵砍開一道又一道的缺口。
可面對幾百人一營的戰兵群,面對著那些不停噴射火光,射擊鉛彈,甚至還不時夾著一兩門小炮霰射,還有那些兩三人一組的抬槍的阻擊,想直接撞上去,會發現那些火銃手直接就又變成了刺刀兵,他們的火槍上套著長長刺刀,雖不如步兵的長槍大而長,卻依然是騎士們的克星。
《天阿降臨》
他們也只能圍繞著奔跑,然後騎射,或刺擊,或投射,但明軍的反擊卻比他們還要厲害,那些火槍火炮,人馬難擋。
尤其是那些重抬槍,就算披雙層甲,都擋不住他的一槍阻擊,中者立斃。
女郎山和玉皇山上的明軍,一直隱而不發。
反倒是更遠的十里外的章丘城外,殺來了一千驃騎兵。
看著迅速趕來的明騎,雖然數量不多,可圖賴卻已經有幾分絕望,明軍營地就像是處泥潭,本來以為只要沖進來就好,誰知道現在卻陷在這里進退兩難,明援兵又至。
圖賴不禁悲呼。
「我們的人馬怎麼還沒有到!」
身著明亮盔甲的圖賴身邊大軍護軍巴牙喇騎,他們的鎧甲坐騎很明顯就是清軍主將。
溫虎看到他往自己的大旗下沖。
這家伙明顯是想斬將奪旗,好挫明軍之勢。
「九頭鳥銃,都給我盯著那虜將打!」
溫虎親兵哨里的兩隊重槍兵,立即都把重槍都瞄向圖賴,其余幾隊火槍兵也都對著齊射。
甚至幾門小佛朗機也對著發起速射,一片片的霰彈噴出。
清軍此時已經有些後繼乏力,明軍傷亡慘重,仍在堅強戰斗,就算是拿著長矛大刀的輔兵,也並沒有崩潰逃散,只是在不斷的聚攏,然後繼續反擊。
圖賴想要斬將奪旗,盡快結束戰斗。
排排鳥銃,將圖賴的護軍打落數人,他們報以弓箭和投槍,也擊中數名明軍。
圖賴也持強弓,在馬上連射。
一箭將一名火槍兵射倒,剛又抽出一支重箭來,突然胸膛一震,接著又是一下,兩支九頭鳥重槍射中了他,披著雙層棉甲的他,胸口爆出兩團殷紅的血花來。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低頭,戰馬仍帶著他前沖,但他手中的重箭卻已經掉落地上,這他專屬的重箭,五支要八兩銀子,此時卻握都握不住了。
轟的一聲,一片霰彈掃過。
一枚小鉛子直接射在他臉上,打掉半邊臉。
圖賴直挺挺的在馬上摔落。
沖到營中大旗陣前的滿騎,也在 烈的打擊下,最終一分兩散,沒能硬撞上去,而是分成兩股繞開。
甚至沒人顧的上落馬的一等公、固山額真圖賴了。
遠處,驃騎營已經趕到,而在繡江河對岸,博洛也終于帶著後續主力萬余趕來,出現在了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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