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
萬歷年間魯王府在盤龍山下建寺廟一座,寺廟內用白石砌成白塔,山下原有建村于洪武年間的東野村,因此改名白塔寺村。
「這是你們爺爺修建的寺廟。」
朱壽鏞是第六代魯王朱頤坦之子,也是第七第八代魯王的弟弟,初封泰興王,崇禎九年襲為第九代魯王,他死後,第三子以派為十代魯王,六子以海為十一代魯王,如今稱帝,故朱壽鏞被追尊為世祖皇帝。
朱以海的祖父朱頤坦是個既孝又善的藩王,經常賑濟災民百姓,得到朝廷七次嘉獎,受其影響,朱壽鏞也是個仁善賢良的郡王,他樂善好施,多次救濟饑民,還崇佛禮教,多次派人到雲台山的三元宮等進貢財物。
盤龍山下的東野村,也是魯王府的田莊,後來劃給朱壽鏞,他偶爾也會來此,後來還特出銀在山下修了白塔寺。
只是如今一切物是人非。
白塔寺還在,寺里的和尚卻都不見了,原來寺里的佛像上的金漆也都被刮走了,剩下殘破的佛像,露出里面的泥胎木偶。
銅佛像更是一尊不剩。
山下的村子倒是很熱鬧,朱壽鏞繼位魯王後,把這個莊子還有隔遼河相望的對岸雲山、四基山、臥虎山、九龍山、凰山這幾座山下的莊園,都給了朱以海這個庶六子。
魯王府二百多年封鎮兗州,擁有各種田地折合有萬余頃,這些王府莊田,分成屯、廠、營、寨、廳、村、莊等各種名字,均為王府的佃戶村。
以前這些王莊,也都是招佃出租,只有小部份是用奴隸或雇長短工經營種植的。
白塔寺村原有二百多戶佃民,有田地一千一百畝,這些地不全是在冊的良田,在冊的僅有小部份,有許多地是荒地、山地、河灘地等。
在位置上,白塔寺村等正好處在兗州磁陽、曲阜、鄒縣這三縣的交界者,這幾座山倒是成為這三縣的高地,遼河、白馬河都發源于此。
朱以海南下逃亡後,魯王府的莊田,也曾被佃戶佔種,更多的是被如孔家等豪強勾結清廷地方官吏,各種低價變買,甚至直接報荒侵佔。
不過朱以海光復山東後,也是毫不留情的清理田地,不僅是魯王府的莊田,所有的軍屯、官田等都統一清理。
魯王府的地也被收回,但朱以海只留了一成的地,其余九成交給朝廷入官,再充做驛租、公廨租、學租、等公租田,剩下的則變價賣給將士、官吏等。
他在山東保留了一千八百頃地為皇莊田,在各個府縣鎮總共劃設一百個莊子。
其中磁縣、曲阜、鄒縣這三縣的三個莊子五十四頃地,就都是在盤龍山等這一串山這里,也基本上都是原來他自己的莊田。
總共六個莊田,五千四百畝地,原來六個莊子不止這些地,比如白塔寺村就有一千一百畝地,朱以海的莊子就留了九百畝地,剩下二百畝地,是入官,然後變價賣給這里原來的佃戶。
「這些都是咱們的佃戶嗎?」
「嗯,白塔寺現在重新安置落戶二百戶人,有一千多人口,朝廷給他們變價售地,每戶是變價賣了六畝地,除了我們莊上拿出來的二百畝地,還從周邊的官田中拿出一千畝變價賣給他們,上田才做價三兩,中田二兩,下田一兩,許十年償還,先償本,最後付息。」
這種變價,相當于是零首付,十年分期,前十年還僅需要分期還本錢,到期才付息,利息也低,也就五個點,在這個時代,這樣的購地方式和利息率,跟白送一樣。
對于朱以海來說,這是生產資料的重新分配,打破明末以來的土地嚴重兼並問題,能極大的緩解社會矛盾。
表面上看朝廷把能收租的官田這般低價變賣,以後改收稅,相差四五倍收入,但長遠看是很劃算的。
現在白塔寺村的這二百戶村民,也還有一些是原來的老佃戶,甚至他們也還認識朱以海,畢竟這里以前是朱以海父子的莊田,他們每年都會來住上一些時間。
皇帝把地變賣給他們,一戶六畝,雖然還不夠一家人溫飽,可畢竟是有自己的六畝地,不足之處,皇帝也安排好了,皇莊的九百畝地,雇佣他們干活。
朱以海沒有直接佃租給他們,而是用的另一個模式,皇帝招募莊稼把頭,做為莊子的管理者,下面也還有一些管理者,他們一起管理著莊園里的奴隸以及雇佣的村民耕種,在農忙的時候,還可以再臨時雇佣一些短工。
這樣的雇佣模式,其實就是農場經營模式,比起招佃分包下去的模式,更容易發揮集體經營的一些優勢。
尤其是朱以海的這莊子,也不僅是種糧食,九百畝地,只種了五百畝糧,還是分別種麥、谷、玉米、大豆等,剩下的四百畝地,則會種花生油菜以榨油,種棉花、種桑種麻還種煙,莊子里還辦了小榨油坊、碾米磨面坊,烤煙坊、紡織坊等加工產業。
除了這九百畝地,盤龍山也附屬莊園,是皇帝私產,所以山上又還種植了茶葉,以及多種果樹和經濟林。
雖然山東土壤氣候等種不出高品質的茶,但是種中低品質的茶還是沒問題的,把荒山種茶,也不是有不錯收益的。
莊子里還養漁。
總的來說,這是完全不同于一般家庭農業的集體農場的農業模式,不僅是種糧,還會搞經濟種植、加工,甚至還有養殖業。
養的牛、羊、豬、雞、鴨、鵝,不僅能賣錢,而且重要的是糞肥能夠肥田,增加糧食產量,而自家的山地荒坡種上紅薯土豆玉米蘿卜這些粗糧,又能很好的利用來養殖,進行經濟最大化的轉化。
養殖場甚至還能搞繁殖,賣豬崽賣雞崽等。
相對來說,需要更多的技術和本錢,但很適合大地主,尤其適合皇莊的發展。
朱以海六個莊子集中一起,就有五千四百畝地,還有六座山,這里有河有水庫有水塘,發展前景還不錯。
去年才拿下兗州,設立莊子,招派莊頭、把式,招募長工短工,到現在莊子也已經是一片欣欣向榮,雖然距離皇帝規劃的那種農場興盛場面還有很大差距,但現在地里剛收過夏麥,又種下了玉米、大豆、紅薯這些,那邊春播的小麥和土豆也長勢良好。
山上新開荒種的小片茶葉、果樹、林木也都長的不錯。
榨油坊碾坊紡織坊等也建起來了,如紡織坊,就招募了不少附近村民家的年輕女子來做工,也會把一些貨分發給村民婦女在家中自己紡織加工。
那些年輕女子每天早上來坊里上工,傍晚下工回家,計件拿錢,月底結賬,雖說工錢不是很高,但對于附近村民們來說,這是非常滿意的事情,能夠在土地外有額外的產出,只需干活就好,又不用有其它擔憂。
而要照顧家庭的婦女,沒法離家來做工,可也能夠在家里加工,也有收益。
男人們種好自家幾畝地外,也會在莊上干活,不管是干農活還是在作坊里或山上做事,都是按日給工錢,重活工錢還能增加一些。
「莊子年後開始經營,到現在投入不小。」莊頭面對皇帝時,有些惶恐,這個莊子有這麼多地,還有山林,結果現在經營大半年,一文利潤沒見到,淨是往里投錢了,已經投了很大一筆了。
可皇帝卻不以為然。
「咱們這莊子不是光種地,所以前期投入肯定大,但不要緊,有投入才會有產出,長遠上是很劃算的,錢該用就用。」
皇帝各莊都有委任莊頭副莊頭管理,另外在每個省府也設有辦事處,專門負責規劃和審計的,他們會定期明察或暗訪,各種具體的賬目也會專門審計。
甚至少府監那邊也會定期審計。
農場經營模式不同于傳統的招佃承包,這是自營模式,所以產業模式上也得多樣化經營,不僅要種地還要養殖,甚至還要搞些農產品初加工。
比如那些作坊,不僅是加工自家的農產品,也是要加工周邊農民的初級農產品,以賺取更多的附加價值。
這其實才是農場自營模式的發展方向,光靠種地收入微薄,而且靠天吃飯,很不穩定,且上限有限。
一般普通百姓很難搞這種模式,一是土地山林等資源有限,二是本錢有限,所以他們頂多是男耕女織,勉強湖口,最多養兩頭豬再養幾只雞鴨罷了。
而讓農民們聯合起來搞合作社,又太過超前,所以這時代,基本上也就大地主、官僚、皇帝宗藩、勛戚們才有可能搞這種農場。
山東現在也是劃分為三個分巡道,登來青道(魯東)、武濟泰東道(魯北)、兗曹徐沂道(魯南)。
少府監在山東有一百個皇莊,也在山東設有總莊頭,有辦事處,三個府也各設辦事處,設有管事。他們不僅負有審計監察之權,也負責總體規劃,如白塔寺村要多少地種什麼,多少山林種什麼,修水庫、溝渠,或修碾房等作坊,都是要白塔寺莊頭,向上面的道辦事處打報告,上面派人來實地考察再做出審核,還得再報省辦事處。
審批好後,再拔下相關的錢款,這錢拔下來,莊頭還得做好支出賬目等,總之朱以海就是用朝廷辦事的那套流程,來發展他的皇莊。
各地莊子不僅種地,也搞養殖,甚至農產品家工產業,同時也能成為皇帝最重要的情報耳目,定期把各地底下的實情,諸如物價、天時災害,甚至地方官員的風評,以及百姓實際負擔這些,收集報告。
《最初進化》
現在前期多投入一些,朱以海覺得是完全應當的。
「盤龍山下發現了礦?」
「嗯,發現了煤,還有銅,打了報告上去,派人來看了,銅礦是小礦,煤是大礦。上面辦事處好像打算來開礦!」
兗州雖然大多數是平原,但也有些山,只是山不多。
但如今報上來不少發現煤礦的報告,甚至儲量還很大,另外也發現了一些小型金礦、鐵礦和銅礦,還有不少磚瓦粘土,適合建磚瓦、陶瓷窯。
開礦的收益自然是很高的,除非是特別不好開采的。
現如今朝廷對礦產資源的政策是所有礦產歸國有,但允許百姓開采。不過需要提前辦部貼執照,這執照要交筆執照稅,然後不同大小儲量的礦,對開采也是有要求的,必須得達到一定的開采量,否則只想佔著礦是不行的,因此要先交一筆保證金。
開采後,要交礦課。
不同的礦不同的稅。
比如金銀礦,需要把開采的四成繳稅,銅鐵鉛錫煤則是兩成。
除了礦課外,開礦後所得礦產,在交完礦課後,剩下的礦也不許自由出售的,必須統購統銷,也就是由朝廷統一收購。
尤其是金銀銅鐵,朝廷允許你開礦獲取一定的利益,但這些礦產開采後得由朝廷收購控制在手,尤其是那幾項重要的資源。
這意味著朝廷要壟斷這些重要的資源,利潤也要佔大頭。
開礦只能佔小頭。
不過今年皇帝下旨,礦產統購跟糧食統購一樣,現在是完稅後,剩下的七成需統購,三成則許自由上市,也算是刺激下積極性,提高活力。
但大頭還是在朝廷手里,比如金銀,開采出來先交四成的礦稅,剩下六成,朝廷再統購七成,實際等于朝廷拿走了八成二,礦主也只剩下一成八而已。
其它礦交稅兩成,能剩下八成,再統購五成六,實際上繳上七成六,剩下二成四。
這剩下的二成四,還得交部貼執照費,交營業稅,雖說不高,但終究也還是有開支。當然,開礦利潤很高,而皇帝對統購價格也是仔細核算過的,比如銅,雖然比市價要壓的低,但仍還有不少利潤,對于手里握著很多錢的官僚地主們來說,投錢開礦其實也是個很不錯的買賣,總比埋在豬圈里強。